这个要求可难办了，郗氏毕竟是蔡京的旧王，即便他们降了大虞，但在这蔡京城中，乃至整个蔡地，郗氏仍旧是民心所向，只要给了他们名正言顺留在蔡地的机会，保不齐哪一天他们就重整旗鼓恢复蔡制，如此一来，虞军辛辛苦苦所为何来？
这个要求是决不能答应的。
闻惊鹊眯了眯眼，看着郗豹那副莽撞的样子，绝不相信这一要求出自他口，想来不是他那位老狐狸父皇出的主意，就是软蛋兄长的怂恿。
原来方才的献妹不过是为这个要求添上的筹码，可惜计未售出。
闻惊鹊捋了捋胡须，闷闷地想，当然售不出了，且不说他家殿下现在心有所属，即便当年平定胶东，心无旁骛之际，殿下对那胶东侯之女也不假辞色。
想那胶东侯之女郑令月，也就是如今的郑贵妃，可是比这郗苗苗一点不逊色的佳人，他家殿下正眼看过吗？
没有！
以至于之前他还以为他家殿下有什么毛病，毕竟，不近女色的年轻人，太少了。
现在么，他当然已经彻底改观，甚至对他家殿下的转变都有点担忧了。
这次突袭蔡京，原本定好的计策是殿下从义清发兵强攻，与狮跑山大军前后夹击，好嘛，一听说孟姑娘被卫照掳走了，殿下便一刻都等不得，还怕强攻不够快，又答应了这郗豹投降的请求，只为了郗豹那句“蔡京城中有密道，可以潜入城中”……
为此，才留下了郗氏这些隐患。
否则，打下蔡京，根本不用领郗氏的一丝人情，到时想留便留，想杀便杀，哪来现在这诸多麻烦？
唉，自古红颜多祸水，古人诚不我欺啊！
也不知孟姑娘的出现，对王爷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闻惊鹊叹了口气，自我安慰地想，好在孟姑娘妙手仁心，鬼主意又多，并非无知蠢笨的女子，殿下不过是看重了些，看重便看重吧，总好过茕茕孑立，孤独无依。
亭中气氛僵冷，顾西华默然无言，闻惊鹊便笑道：“郗将军，楚王殿下重信守诺，应下之事绝无反悔，但令尊与令兄身份特殊，如何安置，还待吾皇上谕。然郗氏大功，殿下早已修书上奏吾皇，如何封赏，几日后便见分晓，郗将军稍安勿躁。”
闻惊鹊一推六二五，郗豹自然不满意，他心中不忿，便不接闻惊鹊的话头，只向顾西华道：“楚王殿下，某敬你乃盖世英雄，故而心服口服，既已效忠，绝无更改，有违此言，天诛地灭。”
郗豹这话说得狠，顾西华不能不开口，便道：“郗将军何必如此，本王自然相信郗将军的忠诚。只本王上有君父，便不得自作主张，无用之言，不敢许诺。”
郗豹情知如此，但心中悲愤，道：“郗氏时运不济，某无话可说，但失国之痛已受，郗氏不求保有旧居，只求留在故地，亦不能够吗？”
“郗将军此言差矣，”顾西华道：“郗将军既已入虞，大虞沃野千里便都是将军的故地，在哪里又有甚区别？”
但终究是有区别的……郗豹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只求陛下能如殿下这般对待郗氏，某便心满意足，届时，某与麾下五万士卒愿为大虞肝脑涂地，惟效死耳。”
当然了，若皇帝许诺的条件不满意，郗豹是不会白放着五万大军毫无作为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也好过为人鱼肉。
郗豹的威胁，顾西华听得出来，闻惊鹊也听得出来，不过，两人不约而同都未表态，毕竟，当初郗豹率有五万精锐时都败在了骁烈军的手里，到如今，虽然人数不减，但俱是被虞军吓破过胆的残兵败将，又能有什么气候？
顾西华和闻惊鹊的轻视，郗豹虽然莽撞也察觉地出来，他以前自诩天之骄子，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一朝被俘，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到现在，国破家亡，若非这楚王急着破城，他连要价的资格都没有。
这场酒宴宾主不欢，持续的时间自然不长，很快郗豹便因痛饮而醉，闻惊鹊吩咐人将郗豹扶下去安歇，正要同顾西华汇报一下蔡京城的内外事务，一转头却发现上首的席位空空如也，他家王爷已经大步出亭，也不知何事，竟匆匆而去。
顾西华也不知道自己在着什么急，他只是下意识地走得快了些，再加上功高腿长，不经意间就走出了飞驰的感觉。
沿途花木扶疏，他快速穿过毫不停留，只在牡丹树下捡了一朵花，那花显然遭到过无情摧残，大半的花瓣都掉落了，只剩下小小的花心仍旧娇艳，看着倒也别致，顾西华攥在手中，想象着不久前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幕，不禁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殿下？”
一个清越的声音从花树旁边的假山上响起，顾西华抬头，只见那神气活现的少女，哦不是，经过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救人，她的样子早和一个真正的少年无甚区别了，只有腰间的百宝囊熟悉依旧，还有那两颗清澈透亮的眼眸，仍旧灵动如昨。
“爬那么高作甚？”顾西华望着少女脚下的那块不甚结实的大石，有些心惊胆战：“赶紧下来。”
“哦，”其实不用顾西华说清言也打算下来了，这上面太热了，她若不是为了看那亭子上的情形，才不会爬上去挨晒呢。
由于清言勤于锻炼，身体素质越来越好，她轻快地跳下假山，等站到顾西华的面前，还得意地拍了拍手，随后一把拉过顾西华的手腕，伸出手指搭了上去。
尽管是少年装扮，少女的气息却仍旧清甜，夹带着一丝淡淡的药香，近之便觉心旷神怡。
顾西华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脉搏平稳，规律有力，”清言点了点头，左右看看顾西华英俊的面庞，念叨道：“气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方才行走时还步履矫健，看来殿下这次真的没有受伤啊！”
少女的手温且软，指腹搭在他的肌肤上，顾西华只觉得手腕处都热了起来，不过，他却一动不动，只道：“当然，本王神功盖世，何人能够伤我？”
清言瞪大了眼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三天不见，这顾西华的变化可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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