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晚上，宋安安站在走廊上，犹豫不决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勉强鼓起点勇气。
蜷着手指，敲了敲顾生舟房间的门。
几秒过后，没反应。
她看了看从门缝隙底下倾泻出的光，想着他应该还没睡吧，于是又敲了两下。
依旧没动静。
就在她仅有的一点勇气消失尽滞之前，门忽然打开了。
出现在门背后的顾生舟，周身披着一小束薄薄的暖光，黑发有些湿漉漉的。
“有事吗？”他问。温润剔透的眼珠里有一丝覆盖不住的疑惑。
宋安安瞬间紧张起来，举起几乎要被掌心热汗濡湿的包装袋，磕磕巴巴地说：“这个围巾……送你的。”
顾生舟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仿佛泛着如玉的光泽：“谢谢。”
见她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他淡淡留下一句“进来吧”，然后转身朝房间里走去。
“哦！”宋安安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进去。
“我给大家都买了礼物。”她不知为何又特地补充强调了一句。
“我知道。”
他好像是刚洗完澡出来，身上热腾腾的水蒸汽还未褪尽，裹挟着沐浴乳软软的香味。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起冬天好像还没见你围过围巾，所以就买了。”宋安安说。
顾生舟没吭声，他那是因为打小就没有在脖子上围任何东西的习惯。
随手把礼物拆开，一条羊绒加厚围巾，几种混乱的颜色极其不协调地拼撞在一起，看不懂的色彩搭配，底下是一圈更为突兀的娘里娘气的流苏。
耳边宋安安讲的正兴起：“……我和廖楚在商场挑了好久呢，最后我选了其中最好看的一条，你觉得怎么样？”
顾生舟有点想问，是哪个商场，哪家店，下次他好完美避开。
思索了一会儿，他说：“你品位很独特。”
宋安安仔细琢磨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你这是在夸我吗？”
顾生舟淡漠地睨她一眼：“你觉得呢？”
“……”
喂，我要知道的话，还问你干嘛！
顾生舟把围巾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刚回来？”
“是啊，今天店里没什么生意，经理让我们提前下班。”
“恩，那你可以早点休息。”
宋安安苦着张脸，语气哀怨：“不行啊，我等会儿还要回去赶寒假作业。”
顾生舟摘下刚冲完电的手机，随口问：“还有很多没做完？”
她狂点头，顺道吐槽：“你是不知道，我们班老师有多冷酷无情，除了一本寒假生活，还额外布置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
顿了顿，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那本寒假生活写完了吗？”
顾生舟回复她写的差不多了。
宋安安搓了搓手，心花怒放的：“写的好快啊，不愧是年级第一！能不能……借给我观摩观摩？”
顾生舟：“……”虽然知道她打工辛苦，但是抄作业这种行为，他一向不能认同。
见他没立即回应，短暂沉默间，宋安安装模作样地说道：“有些题目实在是太难了，我就是想借过来参考一下。”
顾生舟抿了抿唇：“哪道题不会，你可以来问我。”
满脑子只想着抄作业的她，着急地脱口而出：“可是我有好多题都不会！”
顾生舟垂眸看她，没说话，长睫毛投下一片淡淡阴影，在暖色调的壁灯里，他精致的五官仿佛浸着一层细腻柔光。
宋安安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脸也跟着红起来，刚要娇羞地把目光转开，忽然见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决定：“每天上午的时间你有空吗？”
“啊……有啊。”
“那你带作业来我书房做，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随时教你。”
宋安安有些愣：“去你书房和你一起做作业？我？”
她一副傻兮兮的模样，顾生舟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却故意板着脸：“不想去的话那就算了。”
“想去想去！”因为上次去他书房问物理题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太高兴，她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去书房打扰他。
怕他临时反悔，宋安安又忙不迭地说：“为了提高效率，就从明天早上开始吧！”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宋安安到的时候，顾生舟已经端坐在桌子前看书，穿着一件浅色牛仔衬衫，领口扣的严实，一丝不苟的样子。
“抱歉，我睡迟了！”她解释说，“昨晚作业做太晚了。”
她才不会承认其实是因为一想到今天能来和他一起做作业，心里就莫名一阵小激动，才导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
顾生舟将视线转向她，身子轻轻靠向椅背：“坐吧。”
宋安安走到书桌一侧，小心把东西放好，翻开练习册开始做题。
书房里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一丝声音也没有，几乎落针可闻。
宋安安停停写写，时不时稍做思考状，原子笔灵活地在她指间转来转去，偶尔有几次差点掉下，又被及时牢牢接住。
其实她的基础并不差，毕竟是寒假作业，再难也难不到哪儿去，但是昨天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不装一下岂不是要露馅？
于是煞有介事地皱起眉头，咬着笔虚心请教：“这题能给我讲讲吗？”
闻言，顾生舟放下书，稍稍俯身靠过来，带着一股干净清冽的味道。看清题目后，他先执笔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写下一串公式，接着才给她讲解起来。
他讲的很慢，很认真，一个一个步骤细细拆开来，比宋安安原先的解题思路更加简单易懂。
一开始，她也确实听的很专心，但随着他温热的气息一点点轻拂过来，她实在忍不住跑了神，抬眼偷偷看去。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讲解的题目上，略微偏着头，侧脸撇出一段弧度，棱角分明，鼻梁直挺，浓黑纤长的睫毛，随着手中笔尖在草稿纸上刷刷划过，而微微颤动。
恍惚中，他狭长的眼忽然望过来，黑瞳仁如浸于水中的墨玉，同时低沉严肃的声音跟着响起来：“你是在看我还是看题？”
还处在神游状态之中的宋安安，说话没经过大脑，不假思索地就冒出来：“看你……”
在他眉毛拧起来的前一秒，她瞬间回神，试图力挽狂澜：“看你……给我讲解的题！”
顾生舟：“……”随后，有些无奈地用笔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习题册，“专心点。”
“哦。”回答完，宋安安迅速低下头，极力想要隐藏自己绯红的脸。
真是尴尬死了啊。
平时大咧咧的人，这会儿正面红耳赤地缩着肩膀，脑袋都快要抵到桌上，乌黑细软的头发垂散下来，遮住半边面颊，像只乖顺的毛茸茸的小动物。
顾生舟莫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滚动了下喉咙，才匆匆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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