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厅内, 一群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向这边。
沈清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纪明秋一眼，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请问你是？”
这两个人的声音和身形, 他都没有什么印象。
“……”纪明秋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前两天在宴会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我是傅庭宴的发小, 你不记得了吗？”
“啊，不好意思。”沈清略一沉吟, 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纪先生。”
那天他遇到的人太多了, 在加上后来碰到谢兼，并没有太多关注纪明秋，所以没能记住他。
明明当初只是一面之缘，他们甚至没说过话, 说是认识都有些勉强, 但面前的纪明秋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沈清只好礼貌地问了一句：“纪先生难道也是来试镜的？”
“不，我不是艺人, 是因为今天没什么事情，所以陪小言过来看看。”纪明秋说，他指了指旁边的人，“他是我的好朋友，曲嘉言，你应该认得吧？”
曲嘉言前两年因为一部古装剧爆火，后续发展还不错, 如今也算是准一线了。不过他主要还是演电视剧比较多，这次来参加张年的试镜，让不少人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算算年龄，也差不多是该转型的时候了。
沈清听过他的名字，平静地看向曲嘉言，笑了笑，“曲老师好。”
“你好。”曲嘉言略微点了点头，态度浮于表面的客套，几乎没怎么正眼看他，就转向了纪明秋，样子有些无奈，“明秋，马上就要试镜了，我们还是先去准备吧。”
这场试镜对他而言也非常重要，没有和无关人士过多交流的时间。
傅庭宴此刻和张年一起坐在试镜室内的桌子后，带着几分散漫地看着一个个被叫进来的演员。
他和张年不止是演员和导演的关系，更是熟悉的朋友了。傅庭宴近年的作品不多，这次会接这部商业片，一部分也是张年的原因。
当年傅庭宴出道的那部电影也是张年的成名作，两人认识了这么多年，也合作过很多次，到现在甚至有些情节和镜头都会商量着来。
这次选角张年把他喊了过来一起把关，他也就来了。
前面不少都是没怎么听过名字的小演员，外形演技都一般，往往没演多久就会被叫停。
张年大部分时间都靠着椅背，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下一个人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才微微坐直了些。
来人是曲嘉言，试的角色是男三，后期跟着宴留一起征战沙场的少将军。
他也算是熟悉的面孔了，人气长相都不缺，样子还算贴合人设，而且毕竟演过不少电视剧，演技也还过得去。
张年看完他演的一段，脸色缓和了些，让人回去等通知。
这个态度，基本就是定了。
曲嘉言脸上也明显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转身走了出去。
到目前为止，角色基本都定下来了，但是转过头，张年的眉头还是没有完全松开。
“结束了吗？”傅庭宴说。
“没有，还差一个。”张年眉头紧皱，把手上的文件扔到桌子上，往后一靠，长叹了一口气，“辛冉还没找到。”
这是最让他头疼的角色。
编剧把辛冉刻画得太过于梦幻了，美好，强大，一心一意，神仙一样的人物，即使跟着宴留一起在冷宫中，也有人不断向他抛来橄榄枝。
他是这部电影中重要的一环，是主角宴留心中最后的净土，也是宴留心境转折的原因，拉开了整部电影的帷幕。
这个角色的特殊性使得他和别的角色不同，比起演技，对演员的气质，长相要求才更优先。
只不过就连张年自己也没有明确的印象这个角色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所以才拉来了傅庭宴一起斟酌。
“如果实在找不到适合的演员，只能削减这个角色的戏份了。”张年揉了揉太阳穴，“前面这些人都撑不起来原来的剧本。”
傅庭宴若有所思，视线不经意地往门外瞥了一眼，“后面还有人，再看看吧，说不定就找到了。”
“只能这样了，不过我认识的演员里面基本没有感觉对的，再找下去也比较悬了。”张年说，又叹了口气，瞥了傅庭宴一眼，“要是真能冒出来一个就好了，哪怕脾气跟你当年一样臭，我也认了。”
“……”傅庭宴难得沉默了一下，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他当年也不过17岁，确实年轻气盛，张年后来经常拿那些事情损他，然而迫于黑历史，他还不能反驳。
他不太高兴，张年反而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他拿起号码牌，看了一眼，“下一个，53号，沈清。”
一阵脚步声接近，接着是门开的声音。
沈清走进门，抬眼望过去，微微鞠了个躬：“张导好。”他微微一顿，视线转到傅庭宴身上，乖乖地也打了个招呼，“傅老师好。”
几乎在沈清刚踏进屋子，转过脸来的那一瞬，张年的动作就猛地一顿，眼睛微微亮起了光。
他仔细打量了青年一下。
沈清今天穿的很简单，没有任何心机的t恤加长裤，但放在这一片人群中，却第一眼就能被看见——作为演员来说，这无疑是最高的赞美了。
他无疑是极好看的，即使是之前的曲嘉言站过来，相比起来也不够看。
仔细观察沈清的五官，其实是有些偏艷丽的长相，只是神情把长相锋利的美弱化了，这是一张难得的，让人惊艳且可塑性极强的脸。
之前朦胧的“辛冉”的影子，几乎一下子就有了脸！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张年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神情明显带上了兴奋，差点就要站了起来，直到触及到沈清平静的眼神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
“咳，好。”张年干咳了一声，收敛了一点情绪，稳住了导演的面子，“你要试哪个角色？”
“我想试试辛冉。”沈清说。
他看着对面的导演，以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傅庭宴，难得感觉到有些紧张。
这种情绪有些新奇，也不算太讨厌，沈清想。
他更加认真了些，等着张导的回答，只是等了三四秒钟，对面却没有反应。
他愣了愣，只好提醒道，“张导，我试哪一段呢？”
“我看一下——”张年差点就忘记试戏这回事了，这才想起来，随手翻了翻，抽出一个场景。
沈清肯定没什么作品，这么扎眼的长相，如果演过东西，不会一点名气没有的。
应该是新人，或许都不是科班出身。
不过这也无所谓，毕竟比演技的话，有一个傅庭宴在那里杵着，老实说其他演员的演技好那么一点又或者差那么一点，也都没太大区别。
都不怎么样。
没基础也没事，进组了再教都可以的，只要感觉对了就行。
张年对此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他抽的场景是宴留的十六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五皇子特地派了身边最亲近的侍从，当着宴留的面邀请辛冉到他的宫里去，而侍从走后，宴留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半天。
辛冉以为他是生气，半跪在宴留面前承诺不会离开，但是却被狠骂了一通，让他跟五皇子走。
“你赶紧滚，少在我面前碍眼，我不需要你！”少年红着眼睛，发狠地说。
辛冉绝大部分的戏份都是和宴留的对手戏，一个人演有点尴尬，而刚好另一个主演就在身边，张年略一沉吟，想劝傅庭宴陪沈清试个戏，“庭宴，你要不——”
“这段一个人不好发挥，我给你搭个戏吧。”还没等他说完，傅庭宴开口道。
张年：“？”
他咽下了剩下的话，默不作声地瞥了傅庭宴一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傅庭宴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候？
他琢磨了一会儿，总感觉沈清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过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
前两天热搜上那个生活综艺里面，嘉宾好像就有傅庭宴和沈清来着？
看来是认识啊。
怪不得刚才说什么等会儿看看，有人选不早说，还在这给他装。
张年轻哼一声，不满地看向房间中间的两人，不过等开始以后，看着看着，便逐渐认真了起来。
然后，眼睛越来越亮。
这一段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了，虽然说傅庭宴还是稍微收了点，但是毕竟是影帝级别的水平，不是谁都能接得住他的戏的。
但是沈清竟然做到了。
青年默不作声地听着少年说着伤人的话，赶他走，垂眸的瞬间眼中泄露出的包容与坚持，简直就是张年脑海中勾画的辛冉本人——
虽然技巧不太熟练，但是他把要演的人物性格把握得极好，完全没有被宴留激烈的情绪影响到，一抬眼间，神情就变了。
这种入戏的速度和深度，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才。
等两人把这一段短短的戏演完，张年已经站了起来。
这次，他没有用今天一上午都在说的“回去等消息”的套词，脸上带着笑容，当即拍板，“沈清是吧？辛冉的角色，就定下是你了。”
张年很是风风火火，怕人跑了似的，当即就要和他经纪人联系，把合同签了。
至此，试镜也终于告一段落，傅庭宴起身，跟着沈清一起出门，在走廊上，忽然被人喊了一声。
“哎等等我！”身后，纪明秋小跑过来，“好巧，你也来了啊小傅哥……”
那个称呼没能喊出口，在傅庭宴面无表情的注视下，纪明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些委屈地嘟囔：“庭宴哥，这样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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