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安考完数学后感觉考得还不错, 她想起江陆的满分，高兴的想如果这次没粗心大意的话，没准她也能考个满分出来。
江陆，想到他齐安安趴在桌子上, 把脸埋进去偷偷地笑, 上次卷子那么难江陆都能考满分, 这次肯定也是满分。
老师收完卷查好数, 抬头说了声“大家可以走了”。
齐安安站起来拿着她的文具袋出门，向江陆的考场走去, 考试之前他们约好晚上一起回去的。
他们两个的考场在同一层楼, 只隔了五个班级。
穿过大堂，齐安安往里走, 走着走着发现前面的人越来越多, 而且似乎都聚集在二十八考场门口。走近一点，学生们的讨论声音更加清楚。
“好可怕呀，也太嚣张了吧。”
“就是啊，自己作弊被老师抓了，居然还敢打老师？他是哪个学校的啊？”
“谁知道啊，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这种人肯定是被家里惯坏了。走到外边也无法无天的，他有答案了不起啊，一点都不懂得尊师重道。学校又不是他家开的。”
“我怎么会跟这种人渣一个考场啊, 太可怕了。”
听了几句齐安安就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和江陆一起回家比凑热闹重要, 她没怎么关注，直接走进二十八考场，扫视一圈, 却没有看见江陆的身影。
江陆肯定不可能一个人先走的，齐安安心说难道是他交了卷之后去她的考场找她，两个人擦肩而过没看见？
这么想着，齐安安转头想往回走，走了两步忽然顿住。电光火石间，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她脑中浮现，顿时后背沁出了冷汗。
齐安安折返回来，她知道江陆的座位号，一个个看过去，走到教室中间的位置看见了他的桌子。
江陆的桌子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上面他的东西还在，右上角的考生信息上落了一滴血迹。
那滴血落在他的名字上，将他的名字侵染的很脏。
齐安安的脑子“轰”的一声，心跳咚咚咚加速，她随手拉住旁边慢腾腾收拾的学生：“同学，你们考场……”
顿了一下，她不想说打老师，也不愿意说打架，“……出事的那个学生是他吗？”
女学生心有余悸的点头：“是啊。”
齐安安匆忙道谢转身就跑，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不可能很快结束，江陆现在一定在五中的教研办公室。
……
“江陆同学，我再给你重申最后一遍，你这件事情情节非常恶劣，你必须把你的家长请来。”
衣着干练的女老师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的看着江陆。
江陆站得很直，态度不卑不亢：“我不想说第三遍，我是孤儿，没有父母。”
他脸上没有任何慌乱，目光也冰冷漠然。
“潘主任你跟他废什么话！这种信口雌黄的小兔崽子我见多了！不见棺材不落泪，都是家里给惯的！什么谎都敢撒！”坐在旁边鼻青脸肿的男老师捂着脸，疼得一直嘶嘶哈哈。
姓潘的女老师转过头：“好了好了孙老师，你先消消气少说两句，你放心，咱们学校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让他给我道歉！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这么算了！实在不行我就报警！”
屋子内的其他几位老师也点头附和：“没错，这种学生还有什么好照顾的，做人都没做好，怎么好意思来读书考试。”
孙老师听的激动不已，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江陆：“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跟我个交代，我跟你没完！”
听到这话，江陆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说实话，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这会儿你已经在医院躺着了，我已经对你很客气了。”
孙老师震怒的表情呆滞了一瞬间，这一刻他竟有些不敢对视江陆的眼睛。这个学生的从容实在太超脱年龄，他不慌张，不害怕，甚至没有百口莫辩的愤怒，可以说是气定神闲。
这情况和他预期中的情形完全不同，孙老师攥紧拳头，重重的哼了一声低下头去。
“江陆！你实在太没家教了，这就是你跟老师说话的态度？！你不仅考试作弊，打了老师还不道歉，不认错，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挑衅的话来？”
潘老师终于有点压不住火气了，“你不给你的家里打电话是吧？好，我现在就联系你的学校，你的班主任，我们两个学校联合你家一起来解决这个事情。”
“解决什么？”江陆冷漠的盯着她，“解决你们老师污蔑学生作弊这件事吗？”
潘老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到现在了还在狡辩？”
真是可笑，潘老师上下打量他：“你强词夺理也得想个正当点的理由吧，老师污蔑学生作弊？你可真敢说。纸条都从你身上搜出来了！”
江陆低低笑了一声，漆黑的眼睛看向孙老师，随后瞥了眼桌子上的纸团，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身后的门被人大力甩开。
屋中几道目光一起向门口看去，一个娇小的身影进来，几步跑到江陆旁边，焦急的拉过他的手看：“江陆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他还愣在原地，由她牵着，没察觉自己浑身冰冷尖锐的刺猝不及防软下来。
齐安安的眼睛清亮干净，满满的紧张和关心，她左看右看放下心来，江陆只有骨节有一点点红肿，人好好的，看来并没有吃亏。
江陆渐渐反应过来：“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别担心，出去等我。”
他低声说：“我很快解决好。”
齐安安没听进去江陆说的，他没有明显的外伤，她心中石头落地的同时，巨大的愤怒和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她展开双臂将江陆护在身后。
“这个考试多么重要，你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冤枉学生？作为老师，不调查，没证据，光凭一张嘴污蔑学生的清白，你们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潘老师气笑了，教导主任当了这么多年，从来没遇上这种事，她比齐安安的火气更大：“这位同学，你立刻给我出去！你当老师的办公室是你家吗想进就进，这事跟你没关系，出去！别来捣乱！”
江陆眉目一沉，直直望向女老师。
潘老师被这道阴沉的目光看的愣了愣，竟然一下忘了接下来的话要说什么。
齐安安从没顶撞过老师，这一刻也是愤怒到极点了：“我没有捣乱，你们做事不公平，难道还不许别人说吗？你们要关起门来给一个无辜的学生定罪，我要求一个公道都不可以吗？你们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绝对不可能考试作弊！”
潘老师一天被两个学生接连顶撞，简直快气死了：“你现在给我出去，这事和你无关，再闹你和他一起取消考试资格！”
齐安安说：“如果他真的作弊，我道歉，也接受处罚。可如果他没有，你们必须向他道歉。”
她的语气坚定，毫不犹豫，江陆站在她身边，缓缓地侧头看了她一眼。
潘老师气的胸口起伏，转身大步走到办公桌，一把抓起一个小纸团。
后面孙老师看着她的动作，捂脸的手渐渐放下来，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纸团。
“要公平是吧？要证据是吧？来，给你看看这是什么？”潘老师愤怒极了，头发丝都在抖，纸团在她手掌心颤巍巍的，“这是我们监考老师从他手上发现的纸条！证据确凿无法抵赖，他被发现之后恼羞成怒还打了我们老师。看，就这位，在这坐着呢。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要还说我们污蔑，还有监控。”潘老师回身在桌面上拿了平板，他们早就将监控调出来看了好几遍，“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小崽子！看吧，这还有什么好说，纸团是从他手上掉出来的吧，监控上明明白白都录着呢。”
江陆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就算是当事人的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个视频任谁看，也没办法再相信他的清白。
他凝视齐安安，她正在认真的看着屏幕。监控视频里，男老师在他身边停步，忽然去抓他的手，纸团就在他们两个手中掉了下来。
而她正在看着。
江陆闭了闭眼睛，自从走进这个办公室，到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丝被扼住咽喉的窒息和恐慌。
齐安安皱着眉，看这段监控视频拍的很清楚，确实男老师突然握住了江陆的左手，然后纸团就从他们两个的手上掉落了下来。
这确实是个很有说服力的视频。
可是不对，她对这件事有一个大前提。
江陆绝对绝对不可能作弊，他聪明正直，他有他的骄傲。他不需要作弊也根本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纸团有不会凭空出现，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齐安安看向旁边坐着的鼻青脸肿的老师，掷地有声：“纸团不是从江陆手里掉下来的，是他早就拿在手里的。”
江陆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失神的看着齐安安，紧握的手蓦然松开，不受控制的蜷缩一下。
潘老师惊呆了，她给这个女同学看监控，她就得出了个这的结论？
真是万万没想到，刚才江陆就往孙老师身上泼污水，又来了个女生，还是往孙老师身上泼污水。
潘老师不可置信地侧着头看齐安安：“人证物证你都看了，你来跟我说说，这么个结论你怎么得出来的？说不明白你也别走了。”
齐安安直视孙老师的眼睛，孙老师一愣，目光闪烁了两下，也挺着腰毫不客气的回望过来。
他胸前还挂着他的工作证，是化学组的普通组员。
一个教化学的普通老师，能弄到六校联考出题、保密度那么高的数学题答案？
念头一起，齐安安忽然伸手去拿潘老师手上的纸团。
坐在后面的孙老师脸色变了变，猛的一下站起来，两步冲上前：“你干什么？！你还想销毁证据吗？！”
他一把攥住齐安安的手腕，粗粝的大手甚至有点抖，明显用了大力气，齐安安细瘦纤弱的手腕被他抓住仿佛会被折断一样。
江陆气息森然，眼睛一下子变得猩红，毫不客气的踹在孙老师的肚子上。
他将齐安安拉到身后，半个身子挡在她前面。
江陆这一下可没让着，孙老师吃痛松手向后摔去，捂着肚子剧烈咳嗽，爬都爬不起来。
“啊！”几个老师惊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去扶。潘老师气得浑身发抖：“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叫保安！赶紧去叫保安！”
“这不是这次数学卷子的答案！”忽然齐安安高高举起被她展开的纸团，打断潘老师的话。
“这张纸上写的答案，和今天下午的考试题，没有一道对得上的。这就是蓄谋的栽赃陷害，你们还要冤枉人吗？有哪个人会拿根本不是正确的答案作弊？”
办公室里静了一瞬。
几位老师面面相觑，抓作弊这种事情，一旦发现纸条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向来都是抓到了就能定罪，谁还会去关注纸条上的答案对不对？
孙老师趴在地上喘了口粗气：“别听她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这张纸上写的虽然是一套数学题的答案，但不是我们今天下午考的那套卷子。如果照着这张纸上的答案去抄，撑死也就能蒙对两个选择。我敢说江陆的答题卡上的答案和这张纸条上的完全不一样，你们可以去拿他的答题卡比对，如果我说的没错，你们就要向他道歉。”
“就算不是真的答案，那他也是拿了，也许是他拿错了！”孙老师还在争辩。
齐安安怒视着他：“你还强词夺理！你了解他么？你知道你诬陷的是什么样的人么？”
心中的愤怒让齐安安的语气十分冷漠，她将纸条认真的放回潘老师的手上：“老师你是教导主任，既然知道这里面有冤枉，你应该会把这件事情查个明明白白吧。”
潘老师一言不发，沉默了几秒后打电话让人调来了江陆的卷子。
工作人员动作很快，卷子拿来，大家立刻开始检查，核对之下发现果然有问题，不仅选择和填空一道都对不上，大题答案也和卷子驴唇不对马嘴。
随着孙老师的表情越来越心虚慌张，他们再一次检查了监控，这回仔细的放大看了几遍，发现孙老师从后面走上来的时候，右手极其僵硬，拳头攥的死紧，而且他在抓江陆的手时，是用拇指食指和中指去抓，拳头都没有完全打开。
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孙老师的脸色难看极了。
“我……我……主任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知道错了，这事我做的太不对，我道歉，我道歉。”
事情发展成这样，潘老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孙山涛你是怎么回事？你丢不丢人？！脑子进水了怎么干这种事？你赶紧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跟我交代了！”
孙老师的声音哼哼唧唧：“我……我收了人的钱。”
他回头看了江陆一眼，“那个人……那个人昨天晚上直接联系的我，听声音应该也是个学生，好像是跟他有仇，一个男生，我也不认识。”
他不认识，但江陆心中已经有数了。
潘老师捏了捏眉心，向江陆和齐安安的方向看去：“同学，今天这事确实是我们冤枉你了，你放心，你的成绩会给你保留，事情我们也会好好处理，给你一个公道。”
齐安安皱着眉问：“你们要怎么处理？”
潘老师言简意赅：“这件事情影响非常恶劣，师德有亏的老师，学校一定会辞退，永不录用。”
“不够，”齐安安摇头，“你们要把整件事情的始末写清楚，明天早上考试之前贴在二十八考场的门上，同时还要在你们学校门口公示。他——”
齐安安指了指孙老师，“要发道歉视频传，挂在你们学校的官网上。如果不做这些，大家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真相。以后肯定会有闲话，江陆的生活会受到困扰的。”
潘老师是个公正的老师，之前再生气，事情查清楚之后她也完全没有偏私，点头说：“理应如此。”
孙老师在听到自己将被辞退的时候就已经慌了，听完这些他顿时叫起来：“主任！主任你不能辞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写检讨，我写两万字检讨行不行？”
这不止是失业，这是丑闻，以后哪个学校还会要他？
因为恐慌孙老师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我这么大岁数了，要是没了工作，再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我以后可怎么活？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求求您网开一面吧……”
潘老师痛心疾首的看着他：“学校怎么留你？你看看你干的这事！如果没查清楚呢？就这样冤枉了一个学生？你还知道自己不好过，想过这个学生的未来吗？”
孙老师转过头，也顾不上捂青肿的脸，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双手合十向江陆不停摆动：“同学我求你了，这件事情私了吧，私了吧行吗？你看……你现在也没受什么影响，成绩还会保留，我求求你别跟我计较了行吗？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赔偿你……”
江陆目光冷漠，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倒是齐安安不满了：“你还没有跟他道歉呢。”
“我道歉！我道歉！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四十多岁的人了，哭的一点出息都没有，“我真的不能失去工作，我对不起你同学，我对不起主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潘老师说：“行了，这么大个男人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这件事情我会按程序上报，你真有话，去找校长说吧。”
一听校长孙老师更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绝对不敢干这么出格的事情，而且你们看我也得到教训了，我也挨了这顿打……”
齐安安立刻被拱出了火：“那是你活该！”
潘老师叹了口气，向他们走过来正色道：“江陆同学，我为我刚才说你那些话道歉。你放心，学校一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情，这位小同学也消消气，希望不会影响到你们明天的考试。你们先回家吧，我们学校的处理结果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江陆脸上没什么情绪，侧头去看齐安安，她还是气鼓鼓的模样。
他神色出现了几分控制不住的柔软：“我们走吧。”
虽然这件事情解决好了，那个老师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齐安安心中还是有一股无处宣泄的委屈。她喜欢的、那么干净优秀的少年平白受了委屈，让她心中异常难过。
出了门，江陆转过身正要说什么，齐安安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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