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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源书屋 > 我见小侯爷多妩媚 > 第59章 州府
 
在春风拂遍江南的时候, 季家的家书终于踏过江面上融化的薄冰,抵达了芳草萋萋的宛州。

是季淮执笔,他笔锋挺秀, 风骨清雅, 真正的字如其人,清秀温和的少年在信上端端正正地写道, 今年家里过年有些冷清,张皇后设了宫宴,邀请了娘和姐姐, 而宴会上,安乐长公主和荣华郡主似乎颇有些阴阳怪气之意,叫娘和姐姐都很生气。

过年那天,爹抽空从山上下来, 一起用了年夜饭, 喝了一杯屠苏酒,老校了他几句诗文,便又回了书院, 山上学子众多, 不乏长途跋涉前来求学之人,他们一年到头发奋图强,头悬梁锥刺股,连过年也不肯回家。

又写道, 虽然还没有正式下聘,但是二姐姐大约是订下刘家的那位大少爷了,刘家家世比季家差一些,刘大少爷也比二姐姐大了四岁,但是到底也是诗书传家的人家, 家风清白,他也见过那位刘少爷,是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人,行事也稳重,娘十分满意。

只是娘总觉得二姐姐太过好强,怕她不讨婆家喜欢,便想再多留她几年,磨一磨性子。

随着他简练而质朴的言辞,零零碎碎一冬的事情徐徐在数张信纸上铺开,尤自带着一股淡淡的水墨香气,末了,他才写道,虽然如今宛州乱情已经平息,但是形势最危机那几日,盛京里也闹的人心惶惶,满城风雨,娘和姐姐们日日胆战心惊,吃不好也睡不香,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幸好大姐姐你平安无事。

他似乎是极想劝她回盛京去,但是他那样较真古板的性子,实在说不出那边到处是流民作乱,大姐姐你快回这和风细雨的盛京吧这样的话。

身为世家子弟,上不能北击胡虏,下不能为民解忧,只能在纸醉金迷的盛京里安享太平已经十分令人汗颜,竟然还要视那些因为朝廷无能而悲愤反抗的流民为肮脏蛇虫,对他们避之不及,这实在是不知羞耻至极,季淮实在无颜光明正大地写出这样的话。

最终,他只能以一句望大姐姐一切安好的话语,为这封跨越一冬的厚厚家书做结。

季青雀慢慢看完信,她先是又回忆了一下那位刘家大少爷是什么人,大抵是没什么出息的,她脑子里确实没有一点印象。

而青罗上辈子也并没能嫁给他,那种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生活,那个明艳好强的姑娘连一天都不曾体会过。

季青雀眼帘微微垂落,掩去眼底神色,将信纸放下,道:“收起来吧。”

立在一旁的眠雨连忙应了一声。

掀开一道珠帘,一间宽敞的房屋映入眼帘,陈设十分简单,几张博古架,一面红木书桌,桌上一只造型优美的细颈冰纹瓷瓶,正插着几支将开未开的桃花,今早才折下来的,柔嫩的花苞间尚且含着几滴露水,像是一片湿润的春雾,瞧着就让人喜欢。

只是大小姐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明明以前最喜欢花花草草的人,一夜之间就好像对这些东西丧失了全部兴趣,眠雨有些伤心,她说大小姐心肠最软了,从前连看见鲜花凋谢都会落泪呢,别说张秀才噗的喷了满桌子的茶,连一向笑嘻嘻的承影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她。

想到这里,眠雨忍不住跺了跺脚,大小姐就是很心软啊,哪里不对了嘛!

她一边愤愤不平,一边熟练地拉开一只柜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摞信,都是季家送过来的,一律都是小少爷的字迹,大小姐似乎很喜欢这个弟弟,一向不大喜欢回信的人,还特意给他写过好几封信。

眠雨合上柜子,抬起眼,又看见另一边博古架上的东西,都是姑爷托人送过来的,各种各样,什么都有,造型奇怪的粗陶小人,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翠绿山石,写着古老文字的瓷片……都被一个一个稳稳当当地放在这个崔府最中心的小院里,和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不分彼此地摆放在一起。

眠雨是不知道博古架子那些瓶子啊雕刻啊到底值多少银子的,可是知道了她也只会觉得,贵又怎么了,再贵的东西也比不上姑爷送来的东西啊,那可是送给他们大小姐的呀!

谢晟已经回了甘罗镇,却仍然时不时托临近的崔氏商行捎些东西过来,只是中间隔着千山万水的,山遥路远,等到送到了手里,像是还能够摸到一手沙尘。

他们私底下还商量过,季青雀和谢晟还没正式成亲,他们就叫上姑爷了似乎不大好,但是转念一想,这可是天子指婚,铁板钉钉的婚事,遮遮掩掩的反而没意思。

眠雨托着下巴,有些困惑地看着那个奇奇怪怪的粗陶小人,她实在不觉得这个东西有什么可爱的,但是既然大小姐让她收起来了,大抵是并不讨厌的吧?

那么,大小姐应该也不讨厌姑爷……吧?

崔府上下,人人都说姑爷很好,哪怕不说他说如何挺身而出奔赴北边,只说他门当户对的家世,漂亮俊逸的相貌,还有一张十分讨人喜欢的笑脸,虽然张秀才似乎不大赞同,但是总的来说,崔家是下人说起自家的这位姑爷,都是一副与有荣焉,赞不绝口的模样。

可是眠雨却不太明白,她总是疑惑又茫然地想,小侯爷生的好,家世好,性子好,满身英雄气,可是这些与大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大小姐一次也没有说过她很欢喜啊。

不管是九天上皎皎的月亮,还是深海火红的珊瑚,只要大小姐不喜欢,那么就一点意义也没有。

……可是,会把姑爷送来的东西一一收起来,应该是不讨厌的吧,这和小少爷的待遇都差不多了啊。

小丫鬟蹲下来,托着下巴,满心愁绪,忽然听见外间一阵响动,她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上次季青雀语出惊人之后,张秀才见了季青雀恨不得绕道到府外面去,除了季青雀召他,宁死都不肯主动登门。

今天他却破了例,挺直腰杆地坐在季青雀对面,神色忧虑,他第一句话便是:“大小姐,州府那边要来人了。”

季青雀抬起眼帘。

这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张秀才会意,道:“那人一是要来巡视苇城这一带的灾情,二是要细查前段日子里乱兵围城的事情,前一样与我们无关,但是后一条,崔家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的。”

说到这里,张秀才简直脑袋突突的疼,后一条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起来还挺光荣,但是后面呢,怎么就忽然要养那么多人了啊?崔云还一脸感伤地和刘师爷感叹,大小姐一介弱女子,受了这番惊吓,又惧怕乱世,自然想多养一些护卫防身,实在是人之常情。

这纯属厚颜无耻的胡说八道,刘师爷也只能闭着眼睛点头说,对啊对啊,贵府大小姐确实娇柔纤弱,云管事要好好照料她才是啊。

季青雀只有长相符合娇柔纤弱这个词,而且还不能睁眼睛。

张秀才心里郁闷的简直翻江倒海,季青雀却偏着头,她看着张秀才满脸忧烦的模样,好像有些疑惑似的,轻轻地开口:“理由呢?”

这是在问他为什么如此发愁。

旁人大概便会焦急地回答,屯兵太甚,又正是流民作乱的世道,如何不令州府猜忌?

可是张秀才知道,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扇子,一个一个给给季青雀数,从十年前的刘州牧到今年才临危受命的李州牧,自上而下,整个宛州,不论州府,还是大小诸城,无一遗漏。

他这样的本领,实在叫人啧啧称奇。

这本宛州官吏名单,张秀才从头到尾数了一遍,才道:“这些人,但凡是曾在宛州谋过一官半职的,有头有脸的,没有不曾收过崔府财物的,有些是以崔家的名义送的,有的却不是,许多人甚至到了离开宛州那天,也不知道那个总是对自己予取予求的商家,居然也是崔家的产业。”

“崔家产业遍布天下,世人能够看见的,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季青雀并不吃惊,她只是等着张秀才的下文。

以她的身份,没几个外男有资格见她,而州府已经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被崔家无声无息地浸透彻底,哪怕是真有什么差错,也并不是不能弥补过去,欺上瞒下这回事,官场里人人谙熟于心,她不明白张秀才为什么会如此忧烦。

张秀才捏了捏眉心,摊了摊手,苦笑道:“可问题是,大小姐,这个州府派下来的人,他原本并不是宛州人啊,他是盛京派下来的巡查大臣身边的人啊!”



州府派人下来巡查苇城,孙大人听了消息,连夜发起了高烧,一把年纪的人满口胡话,吓的满屋妻妾哭声凄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哭坟。

刘师爷抹了把脸,一脸麻木地出门善后去了,崔府的人得了消息,连夜往外撤了几十里,原本那些气势汹汹看着就吓人的“护从”,也全部都暂时分散到了各个田庄里。

刘师爷不蠢,什么受惊害怕,豢养护从,都是胡说八道,那分明就是在屯田养兵,养的还极为凶悍,恐怕远胜苇城城卫数倍。

可是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崔云和他装糊涂,他也装糊涂,两个心知肚明的人面对面地感叹着季小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真是柔弱可怜。

北边战乱未平,南边各州也是按起葫芦浮起了瓢,苇城兵力不足,战力也并不强悍,都是过惯了太平日子的人,武官一个个满口豪言壮志,眼高于顶,对城里的文官嗤之以鼻,从不肯轻易听从调遣,这样外大乱内不平的情形,要是哪天要是真的遇上大事,刘师爷打心底不觉得苇城有本事再来一次漂亮的防御战。

上一次,要不是那位季家小姐早作准备,说不定他和孙大人都已经被暴怒的流民撕成了碎片。

而且,季家小姐乃是女子,哪怕真是屯兵,最多也不过是乱世防身之用,难不成还真能揭竿起义不成?

季家的女儿,谢家的媳妇,天底下至尊至贵的血脉,疯了才会去犯上作乱。

刘师爷并不迂腐,在仔细衡量现实之后,越想越觉得,恐怕全宛州都找不出来第二个如季小姐般可信之人。

但是他到底也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师爷,

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在心底默默期望来人不是什么刨根问底的棘手人物,季家小姐能够平安度过此劫。

而在苇城百姓一无所知的这片涌动暗潮之中,州府使者终于抵达了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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