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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源书屋 > 桃缘弘易陶瑶 > 第二章 捕蛇人
 
七月初一,晴空万里。

盘夕镇一个月的雨季终于告一段落,陶瑶一大早起来把房间的衣物挂在院子里的花架上。

日前栽种的五味子已经渐渐攀爬上了架子,绿油油的藤蔓招展出无限活力。

大宝蹲在房门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陶瑶拍拍小手,把褶皱的衣物一件件弹捋的平顺开来:“宝儿,等下随我去洒雄黄,七月了……免得那些臭皮蛇到处爬。”

大宝歪着头十分惬意的“喵”了一声。

初一,历来是进香的日子。

更何况恰逢鬼月,盘夕镇周边几个镇子的人也都会相继赶来,请几道封子回去方便烧衣时候加盖,免得被其他无主众生抢了去。

陶瑶也准备了生丝,白糖,白豆腐,生菜等等物事,准备等晚上的时候在街口供着。

虽说不怕它们来桃舀坊捣乱,但终究是些可怜的鬼。

所以一大早,桃舀坊门前便来来往往都是衣着干净的信士,各种华丽的轿子,头头俊逸的大马排满了整条道。

陶瑶打开房门,看了看巷口,山岚依旧,却再也不见那挑着担子的人了。

“陶姑娘。”一袭粗布黄衣的王铁匠对陶瑶拱了拱手:“早啊。今个不去天河寺么?”

“王镇长。”陶瑶欠了欠身:“我就不去了,人太多,挤。”

“哈哈哈……什么王镇长啊,还是喊王师傅就行!”王铁匠一如既往的开怀大笑:“我那远房侄子阿丁……唉,不提也罢!”

陶瑶抿嘴一笑,也不答话。

“只是可怜了弘易师傅,他还帮我铺子做过撒净呢……”不知其中真相的王铁匠满脸惋惜。

“撒净?”陶瑶来了兴趣:“王镇长店里原本是打铁的营生,各色刀具也有,怎生需要撒净了?”

王铁匠看了看四周行人,抬脚上前到了陶瑶身前小声细语几声,便一脸尴尬地拱了拱手,转身上了天河寺。

“人骨铸剑……”陶瑶哭笑不得:“这门手艺怎么还在民间流传着呢……”

“陶瑶陶瑶。”缩了身形,躲在陶瑶头发里的大宝开口:“什么是人骨铸剑?”

陶瑶晒着暖洋洋的朝阳,笑靥明媚,刚想给大宝解释一番,就看见镇上几个青年结伴朝桃舀坊走来。

“陶姑娘,你这桃舀坊可算是开门了!”为首的青年一袭白衣,腰间玉佩叮当作响,生得倒也算是风流倜傥。

陶瑶展颜一笑,皓齿明眸:“徐公子,几位今日不去天河寺么?”

徐家公子看着陶瑶灿若桃花的笑靥,顿时红了脸:“天河寺求平安符什么的,历来都是家父家母的事情,诺庆等人……着实不愿去那和尚庙啊。”

说着随行几位少年也都乐呵起来,一个一个偷眼瞧着陶瑶。

陶瑶点点头:“几位公子今日这是……要来小女子这店里吃酒么?”

众人一笑,点头不已。

陶瑶却笑盈盈地摇摇头:“那可不行,今个初一,小女子斋戒,几位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说罢也不等徐公子几人多言,扭身就要离去。

这时忽然听到后面的紫衫少年喧骂了一声:“哪里来的老乞丐!”

陶瑶回头,正好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背着竹筐,拄着竹拐,牵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唯唯诺诺地站在紫衫少年身后。

显然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后者。

徐诺庆合了手中折扇,踏前一步:“邵勋,住手!”

紫衫少年邵勋松开抓着老人衣服的手,稚气未退的脸上的满是厌恶。

“老丈……”徐诺庆上前拱手一礼:“我这小兄弟年幼,还望老丈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才是。”

老人抬头看了看徐诺庆,又看了看回头张望此处的陶瑶,含含糊糊点点头,拉着小女孩远去。

小女孩临走前还对邵勋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

经此一闹众人再无饮酒的兴致,结伴辞别陶瑶,不知去了何处逍遥。

陶瑶则定定地看着一老一少远去的身影,小声呢喃:“五色绳缠头,雄黄珠嵌杖……这是一个捕蛇人。”

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邵勋远去的身影,微微摇头叹息了一下。

……

桃舀坊,花架旁。

陶瑶纤细的手指上缠绕着彩色丝线,一段一段地在一把桃花团扇柄下缠着流苏。

大宝跳上花架晒太阳:“陶瑶陶瑶,刚刚的老头是捕蛇人,而且是快死了的捕蛇人,他会不会把那小姑娘当灵根喂臭皮蛇?”

陶瑶低着头缠流苏,被大宝一吓,几根线绕在了一起,十分难解。

“宝儿,你听谁说的这些歪理?”陶瑶解了几下,发现只能剪断:“那种用童女做灵根培养灵蛇的手段,怕是早就失传了的。”

大宝跳下来,趾高气昂:“不管不管!我看上小女孩了,陶瑶去抢来给我当夫人!”

陶瑶气得抓起线团丢过去:“你一只母猫要什么夫人!”

大宝抱着线团开始打滚,华丽的丝线顿时滚和大宝的皮毛一样,滚得满是泥垢。

陶瑶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天呐,本姑娘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只长毛畜生。”

大宝跳起来:“陶瑶陶瑶,你不是想抓竹叶青么?为什么不让老头去?”

陶瑶摇摇头:“不行的,那老丈不是竹叶青的对手呢。那个小女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陶瑶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陶瑶怎么了?”大宝放开线团,跳到陶瑶膝上窝着。

“没有啦。”陶瑶展颜一笑:“我只是不想这盘夕镇再闹出什么事端才好呢。”

“哎呀!你这天杀的呀!”朱嫂子扯着嗓子的哭骂声忽然传来:“你这是去哪里跟骚狐狸鬼混了!”

陶瑶和大宝抬头看了看大门方向。

“去一趟翠竹镇送酒就勾搭上狐狸精啊!”朱嫂子哭骂依旧:“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嫁了你这没用的废物,还去鬼混啊!”

接着便是一阵盆罐被打碎的“乒乓”声,和男人显得中气不足的喝骂辩解。

陶瑶担心闹出人命,连忙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朱嫂子满脸是血地揪着一个粗布麻衣的汉子按在地上,家门口的手推车上,酒缸一类的碎了一地。

酒香弥漫的同时血腥扑鼻。

陶瑶刚想上前拉开,朱嫂子看到陶瑶立刻放开自家男人,指着陶瑶的鼻子大骂:“一定是你这个小贱人!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大宝浑身的毛骤然炸起,朱嫂子大骂不止:“我家的酿酒作坊也不敢开酒肆,你这腌臜外来户却敢开酒肆!一定是卖了身……”

“朱嫂子!”陶瑶眸子里泛起道道粉色符文,声音冷清。

朱嫂子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停下了叫骂。

“东西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陶瑶一撩长发,目光平淡地看着满脸是血的朱嫂子:“小女子老老实实开酒肆,也没挡着朱嫂子对外卖酒不是么?”

朱嫂子后退两步,不敢看陶瑶,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已经围上来的各家邻居喊道:“各位街坊评评理呀!这朱长贵好生没皮没脸啊!看看他脖子上的骚狐狸印子啊,哎呀我这命苦啊……”

陶瑶看着爬起来的朱长贵,本来粗壮的汉子此刻面白如纸,双眼深陷,脚步虚浮。

而脖子上……道道青紫色吻痕显得格外醒目,朱长贵连忙去捂。

陶瑶自然也看到了那一道道分叉的吻痕,形如蛇信。

“柳月眉。”陶瑶顿时阴沉了俏脸。

……

山路上。

小女孩气呼呼地踢着小石子,老人温和地摸了摸她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脑袋:“兰儿不要气了,爷爷也没有被撞坏呀。”

兰儿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爷爷就是太心软,才会被族人赶出来的!今天那个坏小子又欺负爷爷,爷爷真应该放小黑咬死他!”

话音刚落,老人竹筐里就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老人听见声响随即停下脚步,抬起枯瘦如树皮的手,拇指中指并起放在唇边吹出几个诡异的音节。

竹筐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人拉着兰儿走到一旁石头上坐下,取出干粮分给兰儿。浑黄的眼珠流露出一股温情:“兰儿,我们捕蛇人世世代代和蛇打交道。”

兰儿点点头。

“世人都说蛇是世间最歹毒,最有嗔恨心的东西。”老人叹了口气:“尤其是那些杯蛇咬死咬伤之人,更是对蛇类痛恨至极,惧怕至极。”

兰儿气鼓鼓地回了一句:“那是他们胆小!小黑那么厉害,也从来没有咬过兰儿,还给兰儿当枕头呢!”

老人哈哈大笑,举起干粮示意兰儿快吃:“小黑不一样,小黑是爷爷的影子。而兰儿是爷爷的心头肉,小黑当然不舍得咬兰儿。”

说着抱起兰儿,硬如钢针的胡子不断扎挠着兰儿水嫩的小脸,逗得小女孩“咯咯”直笑,再也不提“放小黑咬人”一事。

一老一小,在逐渐高升的阳光中更显一片温暖。老人放下兰儿,掏出水囊倒了些清水给兰儿解渴。

“兰儿,蛇类也有感情。”老人结下竹筐,放在怀里抱着:“蛇类因为自己的天性,捕杀猎物,甚至吞食同类。在世人眼中,蛇类是邪恶,所以连带着咱们捕蛇人也划到了恶人里面……”

“可爷爷是好人啊!”兰儿放下干粮,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爷爷收养了兰儿,还教兰儿本事。”

老人眼神一阵黯淡:“兰儿……如果将来,等你长大了,或许就不会感谢爷爷教你的这些本事了。”

不等兰儿答话,老人叹息一声:“毒,终究是毒。”

“嗯!”兰儿一抬头,小脸上一副“我很了解”的神情:“越是好看越毒!就像咱们这次要捕的竹叶青,兰儿看过图鉴,很好看的蛇,但也好毒好毒!”

老人哈哈大笑,起身,背起竹筐,拉起兰儿走入茫茫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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