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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源书屋 > 独乐阁白墨笙 > 第29章
 
一早,许渡茂陪李桂珍吃过早饭, 便挑起面人儿挑子来到老街上。放下挑子, 收拾妥当, 坐在挑子前捏起了面人儿。不出多时,便捏了一排栩栩如生的各色面人儿摆在挑子前招揽生意。

与家中长辈一起逛老街的小童路过面人挑子, 便会缠着大人, 买上一个拿在手中玩耍。有时, 是选了挑子上摆放好的成品;有时,会说个挑子前没有的花样儿, 许渡茂便取了面团当场制作。小童和大人有了大饱眼福的机会,一起瞧着各色面团儿, 在许渡茂手中上下翻转, 变化了模样。还未缓过神来,惟妙惟肖的面人儿便捏好了。

到了午时, 日头当空, 老街上便没什么客人了。街上摊位的主人们, 一个个都打起了盹儿来, 撑在摊子上昏昏欲睡。许渡茂静静的捏着面团儿,感觉有人在看他,抬头看去便笑了, 是昨儿个傍晚收工时遇到那位娇小女童。

将刚刚捏好的小老虎放在挑子前。再取了面团儿出来, 又捏又搓,制出个小小人形,将竹刀对着面人儿的头脸精雕细琢, 边制着面人儿边抬头望上几眼对面的女童。女童也无话,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只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的双手在面团上点、切、刻、划。

人物身段制好之后,便为小小面人儿加上了衣饰,这时,女童才注意到,小人儿的衣饰与自己身上穿的一摸一样!再细看去,面人儿的眉目神情也是照了自己的模样做出来的!忽闪忽闪着长长的睫毛,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许渡茂笑着将穿在竹签上的面人儿递到女童面前:“多谢小姐顶着炎炎烈日站在这里陪了在下做工。”

女童抿抿嘴:“我没钱。”

“不要钱的,这只是在下练习之作,请小姐笑纳。”

女童便接过了那个和自己模样如出一辙的精致面人儿:“多谢许师傅!”

“日头太烈了,小姐快回家避暑吧,每日我都来这老街捏面人儿,日后莫要午时出来了,仔细晒伤了。”许渡茂嘱咐了几句。

小人拨浪鼓似的点头:“ 我记住了,这就回家去了,明日再来!”

“小姐路上小心。”许渡茂微笑。

忙碌一日,回到家中,许渡茂一边熬粥,一边与李桂珍聊天:“娘,这两日总遇到位五六岁的女童在挑子前看我制面人儿,穿着不凡,像是哪家的小姐。却也奇怪,身边并没个奶妈丫头的跟着。也并无小钱可以付账,倒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身上还有个几文小钱零花。”

李桂珍想了想开口:“这你便有所不知了,许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庶出小姐,只是衣着光鲜罢了。因着小妾所生,平日过的到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自在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娇俏可爱,比一般孩子漂亮几分。我见她在挑子前流连忘返,于心不忍,便送了她面人儿。”许渡茂盛好了粥,端到桌上。

“是了,是了,送吧,听着就可怜见的。”李桂珍点头应到。

母子二人喝了粥,收拾好碗筷,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睡下了。

只是夜里,李桂珍咳嗽的厉害,虽怕吵醒儿子,用手捂住了嘴咳,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许渡茂披了衣服,扶起李桂珍,轻轻拍起她的后背。

“娘这病怕是好不了了,苦了我儿,整日为了照顾我,寝食难安,倒不如死了干净。”李桂珍悲从中来。

“娘,莫再讲这些丧气话。有娘陪着,儿子心内有了牵挂,制起面人儿来才得心应手。若是娘为了这点病痛就不要儿子了,那儿子就找根绳子上吊去!”

“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李桂珍重重拍打了许渡茂的手背,拍完了又担心他疼,急忙握了儿子的手轻轻揉起来。

许渡茂笑着说:“娘,瞧您如此心疼儿子,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伤儿子心了。”

李桂珍含泪点点头,不再多言,躺下睡了。

……

早上许渡茂照例挑了挑子来到老街上卖面人儿。昨晚李桂珍咳嗽的厉害,他照顾了一夜,没有睡好。此刻一边制着面人儿,一边打着哈欠。一个恍惚,竹刀戳破了指尖,绛红的血珠儿顺着伤口流了下来,染红了才刚捏成型的一个兔儿爷。

许渡茂轻轻皱眉,放下手中的工具,挤干净伤口上的血珠儿,待不再出血,才将面人儿沾了血的部分割下,灵巧的手指在面人儿上轻捏,动作快的看不清。待停下手来,兔儿爷竟变成了个大阿福!活灵活现!模样喜人!

“你昨晚没睡好。”女童清脆的声音从挑子前传来。

许渡茂一边递给她刚制成的“大阿福”,一边回答:“是了,我娘也没睡好,她生了病,昨儿咳了一夜。”

“请郎中开方子喝药嘛!”女童一边接过大阿福把玩,一边说。

许渡茂苦笑:“请过了,只是生意微薄,不够买药的。”

女童听了低下头来,久久不语,许渡茂怕她误会,赶忙解释:“我就是一天卖上一百个面人儿,也只够买几副药材,何况并不可能卖出这许多。”

女童依旧不语,沉默半响,抬起头来:“你很喜欢你娘么?”

许渡茂温柔笑着,学了小孩子的语气回她:“我顶顶喜欢我娘了。我娘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说罢,眼圈儿竟有些红了,转过头去用衣袖擦泪:“哎呀!被灰尘迷了眼了!”

再转回头,挑子前已没了人影,女童早已不在了。

许渡茂无奈的笑笑,又拿起块面团儿,捏了起来。

……

“娘,我上次和您说起的那个女童,今日又来了。”许渡茂边放下挑子,边同李桂珍说话:“我捏了个大阿福送给她。”

“她可欢喜?”李桂珍问道。

许渡茂想起自己当时红了眼圈儿,便胡乱说:“嗯,可欢喜了,拿了大阿福便回家去了。”

李桂珍笑着点点头,刚想开口,又咳嗽起来,许渡茂忙去为母亲拍背,李桂珍喉中一甜,吐出一口血来,许渡茂心下一惊,变了脸色。

母子连心,李桂珍安慰儿子:“莫担忧,不过是堵在胸口的一口淤血,这几日听你说那可爱有趣的女童,娘听着也欢喜,今日将这口淤血吐出来,顺畅了许多了。”

许渡茂知道李桂珍是在宽慰她,只好顺着她说下去:“那就好,那就好。”又顾左右而言他:“娘,饿了吧?我这就去熬粥。”

母子喝过了粥,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睡下了。许渡茂一夜无眠,想着卖身为奴换些银子为母亲买药治病,又担心他成了谁人家奴之后,更无人照顾母亲了。就这么左思右想了一夜,第二日为李桂珍做好了早饭,挑着挑子出门了。

老街上,他平日放挑子的位置,远远站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一看,是那个女童。许渡茂诧异:“小姐等了多久?早上寒气重,下次莫来这样早了。”说罢放下挑子,拿出面团儿,准备为她捏个面人儿。

女童走上前去,拿过他的手,将一枚葡萄大的珍珠放进他手中:“给你娘买药治病吧。”

许渡茂楞了一下,这珍珠又大又亮,是上品中的上品,绝不是寻常人家的物品。连忙将珍珠放回女童手里:“不妥!不妥!小姐的心意在下心领了,珍珠贵重,小姐万不可淘气将家中大人的首饰拿了出来,速速放回去吧。”

话未说完,发现女童手上血迹斑斑,还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旧日伤痕。再看女童,并不像往日那般清爽,衣裙都是土,有的地方还破了洞,脸上也是一片灰土,女童的手被他握的吃痛,说了一声:“疼!”他连忙松开,再轻轻拿起,想检查伤口,却见红色的血迹下,女童手掌中密密麻麻长满了白色的绒毛,猛然想起小时候救过他的那只白狐,也是如此毛色。

女童也知他瞧出了异样,即刻抽回手,将珍珠放在挑子上。心下了然自己已被发现了身份,索性讲了实话:“这珍珠是我从山中挖来的,你快拿去救你娘吧,我……我这就家去了。”说罢,正想转身跑开。

谁知忽然双脚离地,被许渡茂从身后腾空抱起,将她放在挑子前坐好。许渡茂蹲下身来,望着女童的眼睛说:“在这儿等着,我去买些金创药,本该带你去医馆包扎,又怕你泄了身份,多生事端。”说完,便跑去医馆了。

女童坐在挑子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便放下心来,果然是个好人呢。不枉她闯入那布满结界的百年老墓,丢了半生修为,取了这颗珠子出来。

许渡茂买了金创药,回到挑子前,女童却不见了,只剩一团硕大的面团放在挑子上。拿起面团儿,轻轻剥去外面的面皮,露出了里面的珍珠。他望着珍珠犹豫了片刻,便挑起挑子,走向了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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