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心下有些惶恐：“这……掌柜的，那东西不知是什么精怪, 万一咱们惹怒了他, 遭了报复可如何是好？”
“怂货！我自有办法应对, 你只管去生火。”柴掌柜冷笑了一声。
“得嘞！小的这就去办！”吉祥见柴掌柜势在必得的样子，也放下心来去捡柴禾了。
不多时, 吉祥便抱了满满一捆干柴放在洞口, 用火石点燃了柴堆, 只见滚滚浓烟飘进了洞口，熏了有半个时辰, 却不见有分毫动静。正要开口请掌柜的示下，只见布满烟雾的洞口, 伸出一个小小的, 毛绒绒的狐狸头来。雪白的皮毛虽被浓烟熏的发乌，却仍然掩饰不住那亮白的光泽。
小小的白狐走出了洞口, 抬头看向对面二人。炸起了全身白毛儿, 张开嘴巴, 露出尖利的獠牙, 喉中发出愤怒的低吼。
见这小兽如此凶猛，吉祥吓的躲到柴掌柜身后。
柴掌柜轻蔑的一笑，说了句：“孽畜！你赠予许渡茂的那颗夜明珠, 是墓地中陪葬的冥器！若是敢动我二人分毫, 当铺的伙计日落前未见我二人平安回去，便会拿了那珠子，去官府告发许渡茂盗墓之罪, 轻则流放，重则砍头！他那久病缠身的老娘，没人照顾，也活不了多久了。”说罢，玩味的盯着白狐看去。
白狐不再发出声音，低下脑袋，竟像人类一般，两只后腿弯曲着地，对着柴掌柜跪了下来。
“算你识时务。”柴掌柜换了平和的语气，缓缓开口：“只消你带我去那发现夜明珠的墓地，再取些墓内陪葬的珠宝出来，我便放那许渡茂一马。”
白狐思量片刻，朝竹林深处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看柴掌柜，示意他跟上。
柴掌柜便带了吉祥，跟着白狐走了下去。
竹林深处，隐隐出现一条小路，小路尽头，立了一块无字石碑。白狐带着二人绕到石碑后面，杂草之中现出一个洞口，白狐看了眼柴掌柜，便一溜身，钻进洞去。
二人在洞口等了一个时辰，吉祥干脆坐在那块儿石碑上，犹犹豫豫的对柴掌柜说：“掌柜的，那畜生进去多时了，不会使诈挖个出口逃了吧？”
柴掌柜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断不会如此，若是想逃，才刚咱们在洞口熏它出来时，便已经逃走了，何苦带了咱们来这里。虽不知它与那许渡茂有些什么渊源，但它既然肯为了许渡茂不顾安危进了一次这老墓，便也会为了他再犯第二次险。且耐心等候吧。”
话刚说完，就见白狐从那洞口爬了出来，全身雪白的皮毛染了大片血迹，嘴里叼了两串翡翠珠子，走到柴掌柜身前，将翡翠珠子放在他脚边。
柴掌柜拿起两串翡翠珠链，对着日光看去，颗颗水润，珠内没有一丝瑕疵，上品中的上品。只一颗，便可卖上五十两！何况是两串！真可谓价值连城了！满意的笑了笑。
转眼间，收起笑意，狠狠的对着全身是血的白狐说：“还不够！再进去一次！”
白狐双目含泪，深深跪了下去，喉中发出凄惨的哀鸣，求他高抬贵手。
柴掌柜不为所动：“若是不去，就休怪我对许渡茂不客气了。”
白狐起身，走回洞口，钻了进去。
这次过了两个时辰上下，白狐才吃力的从洞口爬了出来，雪白的皮毛已被绛红的鲜血覆盖，颤抖着走向柴掌柜，从嘴里吐出三个血红的玛瑙戒指。柴掌柜蹲下身子，捡起戒指细细看去，两颗玛瑙都如鸽子蛋大小，水润晶透！亮如锦缎！
白狐已精疲力竭，又受了重伤，摊在他脚边喘气。柴掌柜一边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白狐被血浸润的毛发，一边说了声：“多谢！”
说罢，双手扼住白狐的喉咙，加大了力气，将那白狐生生掐死了。将那白狐的尸体丢给吉祥：“这畜生虽然修行尚短，但这一身皮毛却是好的！带回去收拾干净剥了皮！能卖个好价钱！”
吉祥抱着惨死的白狐，跟着柴掌柜下了山。
……
许渡茂坐在挑子前发呆，心内思量，已有三日未见女童了。可是出了何事？
正想着，忽然背上被重重拍了一下，转头看去，原是旁边卖冰糖葫芦的王大牛！
“许师傅发什么呆呢！这会儿街上没人，都去聚宝当铺看热闹去喽！”王大牛随手拿起许渡茂挑子上的一个猪八戒把玩，继续说着：“听说聚宝当铺的老板，几日前在乌龟山的竹林中捉了一只白狐，皮毛甚好，已制成了整张狐狸毛皮，此刻正在当铺拍卖呢！我刚去瞧了热闹回来，那狐狸皮毛，通体的光泽！我出来时，已经拍到了三百两银子！反正没生意，我帮你看着挑子，你也瞧瞧去！”
话未说完，只见许渡茂已跑向当铺方向了。
王大牛大笑着说：“这许师傅平日看着稳重，说起看热闹，跑的飞快，也和我等俗人无二啊！”
聚宝当铺内人声鼎沸，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只见一张雪白的狐狸皮毛赫然挂在墙上，店内几个城中富贾正在竞拍。
许渡茂的目光投向皮毛的前爪，几道熟悉的伤疤刺入眼中，瞬间湿了眼睛。缓缓转过身，失魂落魄的走出当铺，回到了老街的面人儿挑子前坐下伤心落泪。
王大牛见他泪流满面，忙问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答，正巧来了位小童要买冰糖葫芦，王大牛只好走开来，去照顾生意了。
期间又来了几个小童要买面人儿，许渡茂也只是拿了挑子上先前捏好的面人儿递了过去，并不收钱。就这么呆呆的坐到夕阳西下，老街上人群散去。许渡茂想到家中还有娘等着喝药，便收了挑子，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李桂珍见他双眼发红，像是哭过的样子，急忙问他出了何事？他便说是眼中痛痒，自己揉的，今日回家晚了，也是为了去找郎中瞧眼睛。郎中说只是劳累上火，好好睡上一觉便好了。李桂珍想到最近儿子为了他的病，的确劳累过度，便相信了许渡茂的话，只催他早早休息，莫使眼疾加重，落下病根儿。
许渡茂熬了粥，又煎好了药，服侍李桂珍吃好喝好，母子二人早早睡下，一夜无话。
……
老街上的小童们都发现了许师傅的不对劲儿，每次去买面人儿，他都不再与他们玩笑，变得沉默寡言。虽然他还是会照例多送些面人儿，但眼神却是空洞的，像是没了魂儿。
他一个人捏面人儿时，常常望着远处发呆，像是在等什么人出现。等了好久没有人来，便轻轻叹气，继续低下头制作面人儿了。挑子前不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人儿，而是换成了姿态各异的数十个小狐狸，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许渡茂只在回家面对李桂珍时，才又回复了往日的笑颜，与白天那个失魂落魄的自己截然不同。像平日一样陪着李桂珍说话玩笑。李桂珍自从每日食了二钱人参，身体康复的很快，几个月后，已经可以下地做饭了。
这一日许渡回到家中，推开大门，只见李桂珍晕倒在灶前！桌上摆了做好的饭菜。灶上的胡萝卜小米粥，已经熬干。他急忙将母亲抱到床上，跑出去请郎中。
这郑郎中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脚力缓慢。许渡茂说声：“失礼了！”便将郑郎中的药箱挂在脖子上，背起郑郎中，向家中跑去。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似曾相识的经历，唤起了往日的回忆。祖父去世那天，他也是这样背了位年老的郎中向家中狂奔，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是铆足了力气跑回家去。
进了家门，待郑郎中站稳，便急忙走向床边，探了李桂珍的鼻息，已是一息不存。翻开眼皮，瞳孔早已散去。摇摇头，留下一句：“节哀顺变。”便走了。
……
将李桂珍安葬到了许家祖坟，与父亲合葬后。许渡茂独自在家中坐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傍晚，拿上家中剩下的五十两银票，来到聚宝当铺门外等候。直到当铺打烊，伙计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许渡茂一眼认出那日在柜上招待他的“吉祥”。
远远跟在吉祥身后走着，直到离开当铺两条街，才快步追上去，拱手行礼：“打扰了。”
吉祥见了许渡茂，顿时心虚，强装镇定的问道：“是许师傅啊！可是要当东西？不巧铺子刚刚打烊，还请许师傅明日再来。”说罢，转身就要开溜。
许渡茂拉住他的手，在他手中放入银票，轻声说：“小哥留步。”
吉祥打开银票，看了数目，大吃一惊！抬眼看看四周，离了当铺八丈远，又并无熟人，便拉了许渡茂拐进一条巷子中，缓缓开口：“你是想问那白狐的事？”
许渡茂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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