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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源书屋 > 琵琶娘子 > 第六十七章
 
  不过三娘本就是乐天性子,心中虽有了这样的念头,片刻后也就松了下来,只觉得事到临头自有兵来将挡,自己便愁了也是白愁而已,终就暂且放下。

  而既邀得了裴静,那她心里就有了底,自回演习厅中应卯。待到歇时又在自己小屋内与元宝将事情道了,并请他到时以为配合。

  元宝性子直楞,丝毫不觉得三娘这般行事有何不对,立时一口答应也不做细想。

  倒是三娘,待心略静心思便又有些反复起来,想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这般行事。

  只是,如今裴静业已邀了,自己家宅何处也跟人家说了,连日子都定下了……还是且走着瞧吧。

  心里翻来覆去过了数日,转眼间廿三日已到。

  清早起来,三娘匆匆洗漱收拾,夹了元宝便出了宫门,寻了辆在朱雀大街旁揽客的小车儿回了家去。

  这一趟她未曾告诉家里要回,是以家里也未特意准备什么。上下连带崔夫人只怪罪她“怎连差人通传一声都不肯”,其他也未觉有什么。

  如此,三娘在崔夫人院子里用了点早点,并对母亲讲是自己“邀了近日大名鼎鼎、在圣人面前都得力的大道士的得意高徒上门”又托付她预备待客之礼,自己回房去了宫服换做家常打扮,简便梳妆一番,坐镇花厅专等裴静上门。

  待到辰时末,就听外头有响动。

  三娘着小枣问下去,不一会便报说是有位道士郎君上门来了,说是和东家约好今日上门户看风水等。

  都不消说,自然是裴静无误。

  三娘一听,连忙叫人去请他进来,又命丫鬟通报母亲出来待客。等崔夫人赶到花厅时,裴静也被下人引入门来。

  裴静彬彬有礼,一身素色道袍目不斜视跟在管事身旁,且相貌又极端正俊美,任谁都不会看低了他去。只是他长得脸嫩,不管横瞧竖瞧都过不了20岁——这要不过是个道童身份也就罢了,可要说是大道人的高足,且还是来看风水指点迷津的……好像有点难以取信于人?

  崔夫人历来不是踩高捧低、看人下碟的势力眼,可一瞧裴静相貌,哪有半点长胡子风水老先生的意思?忙趁他还未走近过来与三娘咬耳朵:“这般年纪,可真靠得住?”正说着又见三娘脸色一片灰黑黑的,抬起手来便要抹她脸:“你这脸上怎得这般成色……”

  三娘忙歪头避开又将她手按下去,只装做未曾听得后半句:“母亲放心,断然靠得住。”

  看她信誓旦旦一口咬定,且裴静也走近了,崔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扭回头来拿出世家夫人该有的模样照章见礼,寒暄之后又领裴静观看屋舍等。

  裴静也确非浪得虚名之辈。

  他眼里极好又真懂卜算,不过几步就细细说了这宅子年纪、来历、前头主人际遇等,竟然桩桩件件都准得很,并看了主屋、仓房、厨房等地方,点出了数个不妥处,又指点如何解等。等瞧完韩老爷书房,他便对崔夫人如此道:“此宅虽有些年纪,但根基朝向皆好,主屋开朗庭院得宜,且无阴湿腌臜之处,很是清爽,夫人只需照我所说安置平安缸、栽种长寿树便可保得家中长安。另闻得府上小娘子言是家主郎君心忧官运前程?我看着这宅子却是旺盛之相,想来不过郎君时运稍平而已,只消耐心稍待,自有好运上门。”

  崔夫人吧,还真从没听韩老爷说过自己官运之类,所以硬是听得楞了楞。

  不过到底是养大了三娘的亲娘,不过一刹便明白过来准是自己家这个活宝作了什么怪。于是也不多言,只笑着点头应是,并扭头吩咐管事取丰厚卦资来,以酬道长。

  说起来裴静心里还念着给三娘单算一卦之事,可不料人家家主娘子却雷厉风行递了卦银过来,看着竟是要送客的架势?他心中不禁纳罕,又不知道当如何行事才最妥当,是以踌躇不已。且他历来极规矩,也做不出当着人家夫人面冒冒失失与小娘子搭话的事来……到底还是只能接了卦金,又与崔夫人告辞,得了她千夸万夸,又商谈好得空便在往崔夫人亲朋姐妹家卜看,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提着卦金,裴静莫名其妙被送了出来。

  他原是一副来办正经事的心思,可如今这般正经过后,却反觉心中怅然若失。

  站在韩府门口,裴静再三踟蹰,但终明白如此做派要不得,只好吞下心思,长叹而返。

  可不料才转过巷角,背后却来了一句清凌凌的“裴道长”。

  裴静一顿,忙忙回头,却见三娘正立于自己身后笑微微望着自己。他几次见过她神出鬼没的身手,是以也不以为奇,只是露了惊喜笑容要与她见礼招呼,但没想到才刚抬起手来,人便僵住了。

  于院墙上现了身形,元宝自上而下打量了裴静一番,道:“便是这牛鼻子小儿?”

  这历来有骂“牛鼻子老道”的,可“牛鼻子小儿”这称呼三娘却是第一回听得,不禁嗔笑道:“元宝兄这嘴啊,真是讨打。”

  “便讨打又如何?让他两只脚他都殴不过我呢——其他杂话先不论了,你确确是要我来问他的?”

  这话说得三娘一默。

  她也晓得元宝本事,若他拿出本事来问,那裴静哪有隐瞒余地?所答自然都是鼎鼎真的真相,再无转圜或自欺欺人的余地。而如若他所答并非自己所愿……

  三娘心头忽涌上一阵退意,一时只想将事情皆尽作罢,放了裴静去便是,往后自己还可将他视为孤鸿与他来往。可她本性极英勇,也不是那种愿意混充瞎子聋子的脾气,略一定神后,朝元宝点了点头:“劳烦元宝兄了。”

  元宝平日历来豪爽粗莽,可这回却突然现了细腻性子,只用猫脸儿做皱眉模样,看看僵立的裴静又看看立于一旁的三娘,终语重心长劝道:“世上真假区直,说到底都不过浮云。看得清楚自然是好,可若以心中困顿苦痛,那便看清楚又有何用?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才是真开悟。”

  三娘机敏,哪会听不懂元宝的意思?可她就是那么一副较真性子,事到临头万不可当真折回,只是咬牙到:“谢元宝兄好意。我自有主张。”

  听了她话,元宝也不勉强,悠悠然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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