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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源书屋 > 刘新新陈文 > 第6章 春风得意的父亲
 
当天演出完了,蓝林告诉他一定会帮他找到爸爸妈妈,然后先带他吃了饭,换了衣服,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小男孩就是他家里的一员,温柔亲切……然后开着车带着他在城里一圈又一圈地绕,让小孩子回忆自己爸爸妈妈所在的地方,但是一圈又一圈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但是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耐烦,一丝不舒服……

这是新新的眼里第一次看见除了母亲之外,另一颗温柔的心包围在他身边,而且是一个大男人。这样的男人完全不同于那只在照片中看见,在现实前几天在一个什么地方看见的父亲一眼,就听见大声嚷嚷完全不同的感受……如沐春风中,蓝林这样的城里的叔叔,与他刚进城里坐在公交上呕吐,被旁边一位肥胖的眼男人白眼的眼光又是多么不同……这位叔叔的眼里全是星光,带给人的全是阳光,虽然他是个城里人,却又近在自己身边……

蓝林本想把新新送回派出所,孩子竟然清晰地自然自己乡下的家庭地址,他决定抽个时间直接送他回到家里。因为他听过很多很多口弦,云南的口弦中间刻成浅槽,槽底的竹片有簧牙,随着气流的变化和指头的弹动,就会发出优美动听的曲调;鄂伦春“明努卡”口弦,不仅有高低音成曲定调,还便于用手来弹拨发出如吟似歌的铮铮之声,随弦声而舞……可是,像新新吹出的来的那种感觉,无助又打动心灵的声音?而且是这些苗家人吹出来,这里面有什么神奇吗?

他问新新,“你这口弦是你妈妈教你的?”

“是的!”

“你妈一直是这样吹口弦的吗?”

“嗯”新新用力地点了点头。

蓝林也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孩子或许不知道,他吹奏的这虚弱的口弦声,在蓝林这个年岁渐长,向往、欢欣、追求都为之淡然时,这孩子的口弦声,竟然让他听出了一各占 虚弱而单调,素静点却近似于天籁,那正是他唱戏,唱“游园惊梦”时,一直彷徨在他心里久违的声音。

看来,像这个叫新新的孩子的母亲,这些苗族妇女里有民间高手,有情感寄托抒发的高手,他觉得他应该把这个孩子亲自送回乡下,顺路拜访一下他的母亲,好好听听他母亲亲口吹奏这口弦的乐曲,也是趁此机会下乡采风嘛!

当蓝林告诉新新要带他回乡里的家,送他回家时,新新兴奋地跳了起来:“蓝叔叔,你真好,就像那些香港人,台湾人一样,你们真好!”

“哦,我怎么像香港人?台湾人了?”这回轮到蓝林纳闷了。

新新用手搔了搔后脑,解释着:“叔叔,去年过年的时候,镇上有人叫我们刘家寨的人去镇上牵羊,我……在那里看见过香港人,还有台湾人……”

“等等……什么叫牵羊?”蓝林好奇地反问。

“就是过年前,妈妈把我们家箱底的蓝布苗家服拿去镇上的大染缸里染了一遍,又晾晒干了,在过年那天穿上,还给我戴上家里祖传一个银项圈呢,然后姐姐也穿,我们寨里的人,老老小小排成队,还要故意把身上的能摇响的东西边走边弄得呵咚响,在镇上就这样排成长队,走来走去的,我们就是牵羊!”

听着孩子这肤浅的解释,蓝林笑了,也听懂了。

接着新新又说:“那天我们寨里的老人也在镇上跳地戏了,我就是那天看见香港人,还有台湾人的,那些人好奇怪哦,一看,就感觉不是镇上的,他们穿得好奇怪,听说穿的是T衫,牛仔裤,还破几个洞,还有他们的鞋子我喜欢,好好看,我以前最好的鞋子是白边鞋,他们穿的是……”

“嗯,明白,你说的那些香港人台湾人他们穿的那叫旅游鞋!”

“嗯,反正就很好很好,他们还来看我们牵羊,有一个大哥哥还拿相机对着我照,然后送给我一包纸,还有一支叫自动铅笔,太洋气了,他们太好了,对我太好了,那个纸能拿擦屁股吗?太白了太软了,我们一家人研究了好久,都不敢拿来擦屁股,太软了还有一股香味,你说,那么好的软纸,怎么能舍得擦屁股呢!还有那个自动铅笔,怎么不用削,一按就出来……”

遇到好心的蓝林要送他回家,新新也兴奋地变得开心地说起家乡他遇到的开心事。

“呵呵!”蓝林笑了,接着说,“新新,你真有趣,不过,真好,你还接触香港人,还有台湾人,他们用的那些是卫生纸,是质量很好的,现在我们国内还生产不出来呢!他们有许多许多的东西,包括他们穿的,都是很现代的,很洋气的,在我们国内,不要说我们这里,你们村寨,就是北京上海都还赶不上人家……”

“香港,台湾那么好?”

“孩子,我们也不要羡慕,等我们国家发展了,有钱了,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过上好日子了,就像你也不会因为对方给你一支自动铅笔,一卷卫生纸就觉得很稀奇了。也正因为我们还穷,那些香港人,台湾人才会在我们面前有优越感,相信,我们国家会越来越强的,我们会赶上他们,甚至超越他们的,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过富裕生活的,所以,你现在不能自卑,在任何人的面前也不要自卑,好不好,相信自己,相信我们的国家,一切都会变好的。”

“好的,蓝叔叔,谢谢你,我知道了,还有,我要回家喽,我好开心!”

……

结果蓝林带着异常兴奋的新新来到了刘家寨,来到新新乡下的家里,一打听,竟然得知孩子的妈妈和奶奶正在出殡……

这真是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新新刚刚回到家涌在脸上的兴奋之情一下子变得急促般的不知所措,更多是委屈与不安,浑身颤抖起来。

蓝林找到了新新的家人,是刘忠平和和新新外公,他说:“我当时演出很忙,把孩子留在家里,说过两天就送他回家,新新是多么辛勤的小男孩呀,我在外面的时候,新新把我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今天我把我他送到镇上,又问着路来到刘家寨,就听说了你们刘家在办丧事,现在赶到寨里,正好赶到这儿……

刘忠平看着蓝林,眼晴是放着光,然后从包里掏出烟递过去,蓝林拒绝,他又掏出一叠钱,交给蓝林,蓝林拒绝……

蓝林把新新交给了他们,孩子家这里吵杂的环境和家庭的巨大变故,打消了他采风的念头。他走的时候,新新很舍不得他,在他上车的刹那,新新冲到他身,大声喊:“蓝叔叔,长大了我来看你!”一个小孩子稚幼又无比真诚的声音回荡着。蓝林转过身,翘起一个兰花指,眼神专注,温柔地看着新新。

蓝叔叔走了,新新望着陌生的父亲如火如荼地操办着丧事,他似乎有很多钱,总是不经意地乡亲们面前掏出一叠厚厚的钞票,甩出来在众人面前,指挥着众人,大摆丧事酒席,他在酒席上大口喝着酒,在人群中谈笑风生……

新新一回家,母亲就死了,他开始大哭,愤怒的眼神看着父亲,母亲临死前告诉他的世界上好人多,在他遇到蓝叔叔时,他相信。可是,当他看见父亲,他又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正确性,只是那愤恨的眼神火辣辣的盯着父亲。

刘忠平无意地瞟过这个孩子火一般的眼神,打着呵呵对着旁边的人说:“呵呵,孩子小,不懂事!”

“我看这孩子记仇心大,他把母亲的死这帐记在了你这个当爹的头上了!”

“哪里哪里,我毕竟是他爹了!”刘忠平打笑着对旁边的人说。

“过来,新新!”刘忠平叫他。

新新听见父亲叫他,他的眼神中带着愤愤然,扭过了头。在所有人围着他父亲惊呼和赞美的言语中,这小小的孩子顿时显得多么格格不入。他想说什么话,可是,没有人听他说,他其实想说呀:当时他和母亲到城里找到父亲时,父亲是那么冷漠和不烦恼,此时母亲和奶奶刚去世,他就在这里寨子里的人喝酒,还在那里大笑……

新新愤怒的眼神发着光,父亲,包括一些乡亲们也不经意地扫过新新的脸,又嗤之以鼻不屑扫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罢了,算不得什么。

可是,一个小小的孩子,仅仅只是那看似最微弱的一个眼神,就注定了有些人,就算是亲人也是两路人,永远有着不可逾越的代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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