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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源书屋 > 空屋 > 第十五章,说鬼
 
2.

田学军很会做菜,一会儿功夫,一桌菜肴就摆上了桌,田学军还特意做了一条大鲤鱼,说是前几天从汶南河里钓的,本来准备留给老婆孩子吃的。

林悦虽然年轻,却是一个沉静的人,一直闷闷不乐的,张贵普一拍他的肩膀:

“嗨,寻思什么呢,你这人,该干嘛时干嘛,来,来,喝酒吃菜,别辜负了田哥的美意。”

林悦约略回了回神,端起了一杯啤酒,田学军笑着对他说:“就是,难得咱爷们有闲情,先喝酒,别想了!”

三人端着啤酒就碰起了杯,一天的沉闷都在酒意中瓦解。

这一场酒直喝到半夜。田学军又泡了一壶“老干烘”,三人在一旁的小桌上喝起了茶。林悦其实喝不惯这种苦中带有焦糊味的老树叶子,但田学军说这叫“火香”,“酒后一壶老干烘,赛过活神仙。”林悦就小口呡着,看着他俩大口喝茶,谈笑风声。

话题扯来扯去,越扯越远,田学军忽然问了他俩一个问题:

“你们说今天这个干女婿干孙女怎么样?”

张贵普蹙着眉想了想说:“嗨!就是一神汉神婆,你没看那‘仙孙女’那一大套说辞,你再看那老头老奸巨猾的,绝不是什么好鸟。”

林悦也赞同地说:“市侩,那女人看重金钱,但老头很会做买卖,而且江湖道业比较深,让你找不出他话里的把柄,就是一个‘定河老道’。”

田学军哈哈一笑:“你还知道定河老道呐,不错,这个人的确不简单,做事滴水不漏,我想有陈仙姑的时候他就是仙姑的大护法,仙姑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威望,跟他的圆滑肯定有直接关系,最重要一点他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

林悦和张贵普都同意他的观点,一致地点头,林悦说:

“从他知道你是村主任后神态就完全变了,我想,他心理一定知道陈家又出事了,所以才把很多秘密告诉了我们。”

“对!”田学军又分析道,“他之所以在本子上记录这么多的秘密,就是为了方便仙姑行法,一旦遇到谁家有事了,他就成了大冢子山的活账本,他提供的资料信息决定着仙姑去谁家做法事该怎样做,该收多少钱,在以前咱这山里读书的人少,又特别崇拜传统,他这样一个文化人,无形中提高了仙姑的形象。”

“而且他懂法,这一次你这村主任上门,还带了两个他不知底细的人,他心理立马形成了一种判断,这次跟原来村里的执事人找仙姑不一样,所以他很诚恳地跟我们说了陈家的秘密,又把所有的事情推到了死去的仙姑头上。”林悦补充了重要一点。

“那么说,刘善人所说的一定是陈家真实发生的情况,陈素娥就是陈家吊死的第一个人,而且陈茂林和他爹一样都是疯子,陈家所有的秘密都是那两张照片上的人,也许秘密随着岁月的尘埃都将烟消云散了。”说完田学军无奈地点上了一支烟。

林悦笑了:“想不到二叔还很有文采,最后那两句都赶上念诗了,不过那两张照片上不是还有两个活着的人嘛,‘陈祥和陈玉山’,也许陈玉山是唯一一个能解开这个谜团的人了。”

“不错!”田学军吐了一口烟圈说,“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田哥,快说?”张贵普急不可耐地问,他这种脾气的人,最见不得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田学军看了看张贵普,略微一笑,说:“从今天见到那爷俩开始,我就觉得,那爷俩并没有啥真才实学,特别那老头,只是江湖事故,我就感觉他们和那天咱在庙会上见到的张铁嘴不一样。”

“对!我也这么认为。”林悦点了点头说,“那个张铁嘴虽然油腔滑调,但是他确实有点道道,特别是讲的周易和风水,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能听出来有些科学道理的,并不是无中生有,而今天这爷俩完全靠包装和演技。”

田学军继续将话题往里深入:“但是汶南镇一带,特别是大冢子山周围的人对仙姑非常信仰,仅仅靠演技,演的了初一演不了十五,早晚有露馅的那一天,何况仙姑世系传承了上百年,仅凭这一点是说不通的;而且那一天咱们见到张铁嘴时也能看到,他对仙姑也很尊敬,看那神态不像掺假,以他那么聪明又有点子真才实学的人,会去崇拜一个仅靠演技和包装的仙姑么?显然不可能!这正是叫人迷惑的地方。”

田学军一边吸着烟,一边向两人讲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其实林张二人何尝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迷信的背后是传说,传说的背后是故事,故事的背后一定有事实的真相。不知道二叔你听说过这样一类人吗?”

“那一类人?”田学军聚精会神地看着林悦问。

“特异功能,有的人天生有特异功能,虽然这种人在人群中出现的几率非常小,但确实有这一类人。”

“哦。”田学军点了点头,正待要说时,却被张贵普抢了先,“我祖上有个叔爷爷是武举人,单手能举130斤的大石锁,一根扁担能挑一千多斤,现在他那练功石和扁担还在我们祠堂里放着呢。”

“是呀,说到异人咱们盘龙沟就有个老头,现在六十多岁姓孙,这老头会在水下换气,一次下水能有一二十分钟,赶上咱这一带河沟的深水里旋进人去了,打捞不上来,就找这孙老头,这孙老头就手里攥快石头走着进水里,快的时候几分钟,慢的时候能在水里待十几分钟,等他从水里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拖着溺水的人,非常神奇,咱这几个村的人都知道他。”

等二人说完,林悦又呡了一口老干烘说:“这些就是异人,在法国比利牛斯省有一位修女,死了又一百多年了,没有经过任何防腐处理,死尸就跟活着一样,像睡着了似的;还有前一段时间电视上播出过泰国一个老和尚,天生能听的懂鸟语,泰国有一只伤人的老虎,因为泰国人很虔诚觉得老虎是神,不敢伤害它,就把老虎送到老和尚那里,那老虎在老和尚那里像个孩子一样,也不伤生了,非常的听话,这种事情用常理就没法解释的,但确实有这一类人存在。

也许仙姑就是这样的一类人,她身上或许有某种天赋,而这种天赋可以遗传到她某个女儿身上,过去生育的孩子多,总会有一个人会遗传她的这种能力,可是到了陈仙姑这里就只有一个女儿,恰恰这个女儿就没有了这种能力,于是陈仙姑死后,她的女儿和丈夫就打着她的旗号,凭借刘善人的经验,继续招摇撞骗,但是山里人见过真正的仙姑,很容易识破,所以就远远地跑到山外去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也应该是这样!”林悦说完,田学军掐灭了烟,用手抹了一把微醉的眼睛说,“否则大冢子山的人就不会对仙姑敬若神明,张铁嘴那样的人也不会对仙姑五体投地。”

“那仙姑的本领是什么?难道是跟鬼打交道,真的像书上说的能去阴曹地府?”张贵普惊奇地伸了伸舌头。

“或许有另外一种本事,比如提前感知到别人疾病和意外的发生。”林悦揣测着说。

“没准真有这种可能!”田学军喝了一口水,默默地说,“如果陈家不是命案,难道陈家真的,真的有……”

“有鬼!”张贵普吐来田学军想要说的两个字。

空气瞬间凝滞,三个人都沉默了,时钟已经指向了午夜十二点,窗外月色不如昨夜的好,有些乌云,照的隔壁屋子里的地板朦朦胧胧的,三个人呆坐了良久,还是田学军先开了口:

“要说‘鬼’这大冢子山里可不缺, 咱这山里,前有山神,后有鬼王,再有就是这些传言里的人物,还有咱这也不知道从哪朝哪代开始的祭祀,其实说白了就是拜鬼嘛,那玩意咱谁也没见过,谁也没听过,可是谁心里都有。

我还记得我在西藏当兵的时候,那里的藏民就特别纯粹,吃牦牛肉,喝酥油茶,但是他们就特别有信仰,他们认为人死后的灵魂,可以因今生的善恶而决定,或者成为菩萨,或者重新投胎为人,那些作恶多端的就成为了牲畜或者坠入地狱,所以藏民都是善良的,从不过度索取,生前有条件的还要转山转湖谢罪,吃了生灵的肉,死后就把自己仍了让生灵吃,这说到头来不就是信鬼嘛?”说完田学军又看了林张二人一眼。

“是呀,我见过莲花山白云观的道士,他们就说惜福养生,当时我就想,你们连肉都不吃,整天吃糠咽菜的这叫养啥生,修行不就成了受苦了么?现在想想也许人家不是养的肉体,人家养的是灵魂。”

“你这观点可不对啊!”林悦对张贵普解释道,“人家这是道家的思想,可不是鬼神,他们讲究阴阳对立统一,他们有本经书叫《南华经》,其实就是《庄子》,里边有一篇《齐物论》里就说‘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大体讲的就是心的充实与修养也很重要,不要被眼前的事物所迷惑。”

“瞧这学子之乎者也的,俺没文化,还是让大学生给咱解释解释。” 张贵普朝田学军一仰头说。

田学军也应承着张贵普的话说:“对,对,对,小悦读的书多,也在大城市见过世面,你给咱讲讲?”

林悦腼腆地笑了笑说:“其实你们说的都很对,咱们的很多传统和礼俗就是对祖先的崇拜和敬仰产生的,刚才二叔说了大冢子山和西藏的事情,其实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传统。

就比如说祭祀,说白了祭祀不就是给祖先的鬼魂做的仪式么?还有咱们的巫术和卜术,倾诉的对象也是祖先的灵魂。其实,咱们中国很早就产生了文字系统,我从书上看到,商朝人每遇大事都要占卜,占卜就是向死去老国王的灵魂发问和提要求,甲骨文之所以流传至今,依托的正是三千年前商朝王室这种鬼神崇拜。商朝人每遇大事都要占卜,比如,战争祭祀、天气、田猎、疾病等等都要问之于鬼神,并作为国家档案保存起来,也就说在远古文明产生的时候,人类就产生了对鬼魂的崇拜和恐惧,而这种不理解反而促进了文明的探索和发展。”

“既然古人没搞明白,那么现代人是怎么理解的小悦,你也给我说道说道,叫咱这大冢子山人也见见世面?”田学军追问到。

林悦继续说:“这还用问嘛二叔,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唯物的和辩证的,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物质世界都是有形有质的东西,就好比咱吃的这兔子肉是香的,香是因为兔子的肉和佐料,如果再细分就是因为这些原材料里面的香味因子,再细分就是细胞膜,分子层面,继续往下是原子层面和电子,总之一句话肉香是有原因的。”

田学军听的迷迷糊糊的,也不好反驳,就说了一句:“是这么个理,那我听说爱因斯坦说过《相对论》,既然大科学家都说相对了,那么人相对的不就是鬼么?”

林悦一听乐了:“二叔,人家相对论是研究时间和空间相对关系的物理学说,可根本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不过,相对论那是宏观尺度上的,其实在微观尺度的量子力学上,倒是有和你的想法相似的研究。”

“量子力学怎么说的?”田学军虽然很茫然,但瞪大了眼睛在听。

林悦又喝了一口“老干烘”,说:“量子力学是一门前沿学科,是由玻儿等科学家提出的,这其中有一个奥地利物理学家叫薛定谔,他提出了一个著名的假设,假如我们把一只猫放在箱子里,要用毒气毒死它,事先设置一个触发毒气的机关,但我们不知道触发了没有,等时间到了我们打开箱子,你说猫是一种什么情况?”

“那谁知道呀!不是死的就是活的,反正不是不死不活的。”张贵普似乎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对,但是我们打开箱子的时候我们只能看到猫的一种情况,是吧二叔?”

田学军点了点头,“对,对,要么活,要么死。”

“对,但是我们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在我们打开箱子的的一刹那,其实猫是有两种状态的——‘死猫’和‘活猫’,而我们只是看到了其中的一种,而另一种形态去了另一个空间,也就说我们这边看到的如果是死猫,在另一个宇宙中同样的一拨人看到的就是活猫。”林悦试探着让两人理解他说的话。

田学军似乎听懂了林悦所说的,而张贵普听到这里,也不再反驳,把玩起了手中的茶杯,林悦接着讲:

“这只是个理论假设,后来人们又用光子来通过两条狭窄的缝做实验,实验的过程咱就不细讲了,但是结果却是光子在你观察它时,和不观察它时能呈现波和粒子两种状态,也就是说,微观世界能察觉到你在观察它而改变自己的模样,就比如你做的这兔子,我们吃着很香,但究竟香不香,有可能是取决于我们吃的人想让它表达的一种状态,而它还可能有一种状态是‘不香’,只不过我们看不到罢了……”

话题成了迷魂阵,饶是田学军定力深厚,张贵普却疲倦的闭上了眼睛:“行了行了,烧脑了,就是让你说说有没有,你看你这弯弯绕的,再绕都甭睡了,赶紧的田哥,赶紧给收拾收拾床铺,咱们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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