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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源书屋 > 独乐阁白墨笙 > 第20章
 
自那之后,春去秋来,春兰跟着彩蝶两年时光,习得了直秀、盘针、套针、长针这四类针法之下的十三种针法,全部青出于蓝,驾轻就熟之后,彩蝶再无技艺可教。连连称赞春兰是天生的绣娘。当年彩蝶学这些可是足足用了六年才出师的。

春兰的天资聪颖也令锦文刮目相看。锦文便亲自传授了抢针、平金、散错针、编绣、施针、辅助针、变体绣这七类针法之下的二十四种针法。春兰竟也用了五年不到,便学会了。除去这十三类三十七种传统苏绣针法,锦文还有几种自创的独门针法并没有教她,只让她安心精进技艺,待将之前的针法练到炉火纯青之时,再教授她锦绣楼的独门针法。

被陈家收留七载寒暑,春兰已满十六岁,随了她娘秋香玉的相貌,出落的亭亭玉立、婀娜多姿。每日里锦文绣完了绣品上的主图,便将剩下的部分交给春兰收尾。另,一些团扇、帕子之类的小玩意儿,春兰均可独自完成,不需锦文帮忙润色补针了。

这日,彩蝶从厨房拎了午膳的食盒放在桌上,见房内二人,一大一小,全都低着头沉迷手中的绣品,绣花针忽上忽下,在绣绷上龙飞凤舞,“噗”的一声笑出来:“这春兰来之前,锦绣楼内只姑娘一个痴迷针线,春兰来了倒好,多了个痴儿。这会子万一进来个人,知道的是咱们开绣楼的在做绣活儿,不知道的,见了这情景还以为是姑娘丫头赶着吉日绣自己嫁衣呢!哈哈哈……”

“彩蝶姐姐你又瞎说!”春兰羞的脸通红,放下针线来捉彩蝶,彩蝶围着桌子跑,不给她捉到。

锦文笑着拦住了二人:“一个个都这么大了,行为举止还不庄重些,小心一会给客人撞见了,成何体统。”

停了逗趣儿,三人便坐下来用膳。

“锦文姑娘在么?”正吃着,门外有客来了。三人放下筷子,出去大厅迎接。

来人是位三十上下的壮年男子,剑眉星眸,气宇轩昂。身后的丫头,捧着一个红木扁盒,将盒子轻轻放在桌上打开,是一块丝光闪闪的孔雀蓝古香缎,古香缎与织锦缎齐名,均是价格不菲的丝绸,就是见惯了名贵布料的陈锦文,在这荣城中,也只是第三次见到这么珍贵的绸缎。

来人行礼:“见过锦文姑娘,小姓寇,寇启轩。”

锦文还个万福礼:“寇公子好。”

“寇某已盘下锦绣楼对面的楼铺,预备开一家绣楼,名曰‘烟罗轩’,三日后开店,特备此薄礼来拜会锦文姑娘,希望咱们两家绣楼日后和睦相处。”寇启轩不紧不慢的说完,微笑着看向锦文。

锦文听了先是一惊,而后镇定自若:“既是如此,那我便收下这礼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春兰,把咱们前日绣的那副‘八骏图’取来送予寇公子,祝‘烟罗轩’马到成功、大展鸿图。”

春兰即刻去取了来,摆在桌上,请寇启轩过目。只见八匹骏马分别由赤骥、黑盗骊、白义、青紫逾轮、灰白山子、渠黄、绿耳、以及最出众的一匹黑鬃黑尾的红毛驊骝组成。马儿们姿态俊逸,雄壮威武,仿佛可以萧萧马鸣。绣工惊为天人!寇启轩不禁感叹:“好一副巧夺天工的八骏图!多谢锦文姑娘相赠!寇某开店前杂事缠身,就先告辞了。”说罢,身旁的丫鬟收了八骏图,随他去了。

“姑娘!他这烟罗轩开在咱们锦绣楼对面,就是来唱擂台的,还先礼后兵,送这古香缎来!呸!我看,就应该连人带礼的轰出去!白白糟蹋了咱们的八骏图!”彩蝶恼火的说。

“彩蝶,他只以礼待人,咱们若是怠慢了他,反倒叫人轻看。荣城又不止咱们一家绣楼,他不过是开在了对面,今后大家各凭手艺吃饭,莫要恼了。”锦文劝慰彩蝶。

彩蝶听锦文讲的有理,便不再生气,笑着回:“是是是~咱们姑娘宰相肚里能撑船,是我小家子气了,姑娘快吃饭吧,这一会子过去,饭菜都凉了。”

说罢,彩蝶唤春兰去沏了壶热茶。

三人用热茶泡热了冷饭,囫囵吃了,便又去做绣活了。

寇启轩带着丫鬟喜儿回到对面烟罗轩,吩咐喜儿把那八骏图拿出来铺在桌上,自己上前细细看了半响,喜儿也在旁边忧愁的说:“公子,想不到这陈锦文技艺如此高超,咱们烟罗轩绣工最出众的绣娘也比不上她一半儿的本事,待开张后,可如何是好?”

寇启轩胸有成竹的说:“不碍的,若是没有十足把握,我也不会将烟罗轩开在锦绣楼对面了。去把这八骏图送去装裱好,三日后开张,挂在墙上。”说罢,又吩咐喜儿:“传话下去,今日亥时,所有绣娘来烟罗轩,有位新师傅教他们手艺,都别睡迷了,打起十二分精神,凡迟到缺勤者,赶出烟罗轩,永不雇佣。”

喜儿领了命,便退下了。只剩寇启轩一人在即将开张的烟罗轩内,来回踱步。

锦绣楼内,锦文正在绣绷前赶制着城中富賈王家,王小姐的婚袍,金色的凤凰在绛红的锦缎上熠熠生辉,忽然一针绣歪了,锦文轻轻将绣花针一点一点从锦缎上歪掉的针眼里慢慢取出,银针带线拔出,错针不在,轻呼一口气。

一旁正绣着石榴婚裙的春兰见锦文又绣歪了针,便劝道:“姑娘可是又手抖了?定是近日订单增多,太过劳累的缘故。天晚了,姑娘且与彩蝶姐姐去家里休息,剩下的交给兰儿,明早查了若有绣不好的地方,姑娘再帮兰儿补针,可好?”

“既然如此,便有劳你了!别太辛苦,若是倦了,就回家来,待明日咱们一起赶工。好在剩的不多了,你我合力,再一两日便完成了。”锦文也不做推脱,她是真的眼花缭乱,绣不下去了。

“知道啦!姑娘快安心去休息吧,唠叨这些做甚,好容易赶上姑娘劳累,容我有个投桃报李的机会报答,还这般嘱咐,也不知姑娘是对我这刚刚出师的徒弟不放心啊,还是对自己的手艺不放心呢。”说罢,笑着跑开去,在锦文的绣绷前坐下,绣起刚刚那只金丝凤凰来。

锦文哭笑不得:“春兰这丫头!跟着彩蝶久了,竟也学会了油嘴滑舌,这编排人的功夫,倒是比彩蝶青出于蓝了。”

彩蝶听了,大笑道:“姑娘师徒二人斗嘴,无故扯了我进来,我定是不帮姑娘说话儿了,得帮我这青出于蓝的小春兰喽。”

三人笑作一团,锦文便与彩蝶先回了家中,临走时不忘嘱咐春兰莫睡的太晚,伤了眼睛。

深夜,躺在床上,锦文微微皱眉,暗自思量,最近做绣活儿时,时常手抖,一个不小心,落针便像刚才一样歪斜,只得再将绣花针费力取了出来,平复错针。初时,只道是自己太累了,不去在意。最近手抖的却更加频繁,明日需得寻个郎中好好诊视一番,及早治疗了。

又想,春兰勤勉好学,刺绣功夫日益精进,数次见她手抖,都不辞辛苦的主动请缨,包揽了绣活。眼见着,这丫头的刺绣功夫是可以独当一面了,不枉费自己栽培了她这许多年。待明日王家小姐的婚袍缝制完成,也该把自己的独门针法教授予她了。想罢,便合了眼,睡去了。

亥时已到,烟罗轩内,一众绣娘坐在各自的绣绷前,等待着新师傅上门授艺。一位年纪大的绣娘轻声打趣:“这也是奇了,从没听说过有刺绣师傅二更天教人本领的,莫不是全把咱们当了那孙猴子见菩提老祖,专拣这三更半夜的时辰学习七十二般变化。”一言既出,周围的绣娘不禁跟着大笑起来。

“咳咳……”寇启轩轻咳一声,四下顿时安静了,只见他身后跟了一位身段曼妙的女子,脸上围了面纱遮住五官,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水灵剔透。

“诸位,这便是咱们新请来的刺绣师傅,大家尊一声‘青师傅’便好。青师傅面上有胎记,故而使了面纱遮住,白天亦不愿出门见人,只在夜里才肯出门传授技艺。自今日起,每日亥时到到子时,青师傅都会在这里传授你们刺绣技艺。请诸位务必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跟随青师傅研习针法。”

寇启轩顿了顿,再次开口:“三个月后,便是荣城每年选拔“绣王”的时刻,这些年,“绣王”之殊荣均被对面锦绣楼的陈锦文得了去,今年,将会是咱们烟罗轩大展宏图,拔得头筹。”

话一出口,下面的绣娘便纷纷交头接耳。

“没听错吧,咱们烟罗轩居然要和锦绣楼争高下?”

“这锦绣楼可是荣城一等一的绣楼,就是把咱们这些绣娘全加起来,也绣不过那陈锦文啊!”

“寇少爷怕是疯魔了吧,先是把店开在锦绣楼对面,这会子又说要争‘绣王’,还三更半夜不知从哪里请来个‘青师傅’。”

……

议论声越来越大,谁也没注意,前面的青师傅已取了个圆形绣绷,默默绣起来了。待众人发现,便安静下来,不再喧哗,倒要看看这年纪轻轻的小师傅能绣出个什么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青师傅便绣好了,将绣绷交给一旁的寇启轩。

寇启轩拿过绣绷,看了看,微笑。走到烟罗轩技艺最高的绣娘“映雪”面前,将绣绷交与她瞧。映雪接过绣绷,是一朵怒放的牡丹,确是绣工精细,但也只是与自己不相上下而已,不禁轻蔑一笑,才要张口品评,寇启轩却轻轻将绣绷翻转了过来,映雪大惊失色,只见绣绷反面,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

“双面绣”本就是苏绣中最为复杂的技艺之一,能做到双面异色已是不凡,但这绣品却是异色、异样、异针!映雪不禁心生佩服!转过身,将绣品交给了绣娘们一一传看。绣娘们均是瞠目结舌,啧啧称奇!

自此之后,众绣娘便心服口服,跟随青师傅,一心一意学起了刺绣针法,再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绣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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